第一百零六章 来了，老弟？

    净妖山下的杂役，主要由两部分构成。</br>　　其中大部分是新招的，另一部分则是“老牌”杂役。</br>　　每五年，净妖宗会从杂役中遴选五十人收为正式弟子。在落选之后，随波逐流、心血来潮的散修，竞相改投别处或沦为猎妖客；而那些心志坚定者，往往在此扎根，静候下一个五年，最终成为“钉子户”。</br>　　去留随意，所以新老杂役的比例年年都不同；但不论如何变化，杂役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千人规模。</br>　　此刻，时候虽早，却有上百号杂役围聚在屋外，纷纷高举手中的火把，都在那儿引颈踮脚欲窥究竟，却不知何人似受到惊吓一般，咋咋呼呼骂起来。</br>　　“格老子的，这什么鬼东西？！”</br>　　夜色尚未完全退去，在飘忽的火光中，众人看着宠渡的狼狈模样，配上那一副血红色的肉身，只以为见了从地府里爬上来的夜叉，一时惊怖不已。</br>　　“难怪房子被干塌、山也没了半匹，原来是下面的狠角色。”</br>　　“这这这、这就是鬼么？！”</br>　　“看那样子，莫不是迷路了？”</br>　　“你几个别靠太近，当心被它吃了。”</br>　　“速去禀告于师兄。”</br>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宠渡哭笑不得，没料到还真有人作势要去报信，心说初来乍到，还是别把事情越搞越大才好。</br>　　“各位，”宠渡清了清嗓子，“某人同为杂役，并非什么修罗恶鬼。多有惊扰，望祈海涵。”</br>　　听此一说，众人各自暗松一口气之余，脸上的神情与话间的语气顿时微妙了许多。</br>　　“什么嘛，原来是个人。”</br>　　“他妈的，吓老子一跳。”</br>　　“这厮也是杂役？看着面生啊。”</br>　　“想必是新来的，就不知成为‘南派’还是‘北派’。”</br>　　“更有意思的还在其他方面。”</br>　　“怎么讲？”</br>　　“陈广和吴胜那两个家伙狗仗人势惯了，最是‘好为人师’，估计也没想到半路来个新人，必定是要拉这小子去讲讲经的。”</br>　　“哎，还真有这可能。”</br>　　“到时候再惊动那个爱管闲事的戚胖子，那可就有得瞧了。”</br>　　“嘿嘿，这山下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几时消停过？”</br>　　周围的议论虽不怎么友好，却并没有引起宠渡心中的不快；相反，由此透露出的几个关键信息，倒令他喜出望外。</br>　　其一，净妖宗下派到此间的管事弟子，姓于。</br>　　其二，戚宝也在这里。</br>　　猎杀游戏当晚，宠渡于东门城楼上豪言挑衅，遇戚宝询问瘦身法。彼时，二人半开玩笑地定有“山下之约”。</br>　　宠渡一直以为是戏言，也怀疑过就戚宝那一尊肥躯能否通过选拔考核，谁承想这大胖子到底有些手段，竟真的成为杂役到了净妖山下。</br>　　“俩月不见，也不知他有没有瘦下来、是否还问我讨要瘦身的法子。”宠渡暗喜好笑，“等灵田初步打理后，必要去找他喝上两口。”</br>　　其三，宠渡没想到，戚宝的一对儿老冤家，——陈广与吴胜，也成了杂役；且看样子，小日子过得还挺美滋滋。</br>　　“哼，不招惹小爷还罢了，若真来触霉头，不妨揍上两拳，正可叫他二人得个报应。”宠渡如今由内而外可谓脱胎换骨，战力暴增之下，自然不惧陈、吴这样的小角色。</br>　　不过，这山下也非想象中那样简单。</br>　　就比如，所谓的南派与北派。</br>　　当家是谁？</br>　　实力怎样？</br>　　陈吴二人同属其中一派，还是另有靠山？</br>　　……</br>　　无奈目前线索有限，宠渡判断不出更多来，不过从先前众人的谈话中不难推知，两派明显不和，其中的原因倒不用刻意去打听，相信待上一段时日自有所获。</br>　　除此之外，宠渡笃定了一点。</br>　　与完全放浪形骸的猎妖客不同，宗门杂役，——尤其是这山下的杂役，无不渴望着再进一步，有朝一日幸得垂青，被净妖宗纳为正式弟子，拜在某位长老门下。</br>　　只不过晋升的名额实在有限，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当然少不了各种明争暗斗。所以，在这片田园上，人与人的关系非但不似想象中那样融洽，反而愈发紧张。</br>　　甚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更为残酷。</br>　　示弱，注定遭受蹂躏。</br>　　逃避，必然会被践踏。</br>　　唯有强大，方可立足。</br>　　转念间，宠渡已然心中有数。</br>　　在这里，绝不能那么客气！</br>　　因此，当被问起房子和后山的事，宠渡一改之前的谦逊姿态，昂头蹙眉一副不耐的模样，语气森然地应道：“小爷练练功而已，你几个何必怕成这样？”</br>　　果然，众人闻言，细细打量了几遍废墟，尤其察觉到当中即将散尽的煞气，无不神思剧变，多数人言谈间的轻慢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与凝重。</br>　　“什么功法能让人红得跟小龙虾似的，‘发春功’么？”</br>　　“臭小子，吹牛也不打打草稿。”</br>　　“我看是真的。你们没感受到那股气么？虽然若有似无，但实在凶险，看得老子皮子发紧。”</br>　　“这厮有点东西啊。”</br>　　“莫非是个‘邪修’？！”</br>　　“不至于噢……堂堂净妖宗，岂容一个邪修在眼皮子底下？”</br>　　奉承也好，诋毁也罢，不得不说，能通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杂役的人，着实不简单。其实际战力先且不论，单说心计与运筹能力，就绝非寻常猎妖客可比。</br>　　这一点，从刚刚这番对话便可窥见一斑。</br>　　唱红脸的戴高帽。</br>　　唱白脸的用激将法。</br>　　前一刻犹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只是眨眼间，众人却仿佛有了某种默契一般，开始彼此附和起来，看似随意调侃，实则旁敲侧击，细究之下，不难发现包藏其中的祸心。</br>　　套话。</br>　　心性不稳的人，说不得就被这一通迷魂汤昧了心智，抑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而将所修功法说出来。</br>　　然而，这群杂役注定失败。</br>　　因为他们此刻面对的，并非泛泛之辈。</br>　　“一帮鳖孙，净想着掏小爷的底……偏不让你如愿。”宠渡暗骂着，依旧冷着一张脸，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瞎猜个卵劲？还是说今日不用下田，你几个闲出蛋来？”</br>　　算盘落空，杂役们的思绪更为复杂。</br>　　“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好狂傲的小子。”</br>　　“新来的，劝你收敛些，别跟大爷们这么说话。”</br>　　“人家说得有道理嘛。是骡子是马，相处久了自然就晓得了，不必急在此时。”</br>　　“哼！还轮不到咱们急，该着急的是他。弄塌房子的事儿可不好善了，等传到姓于的耳朵里，肯定少不了一场好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