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8:檀清砚＆弥夕(六)

    弥夕接受了治疗，同时也回了加大。
    她的生活并没有变化，不是上课就是世界巡回演出。
    唯一变化的是，她摆脱了母亲的掌控，同时也失去了檀清砚。
    跟孟家的婚约照旧，只等她22岁领证了。
    檀清砚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是她偷来的，第一见面时她偷录的音频。
    其余很多cd都被母亲扔了，为此她们大吵一架，关系再回不到以往。
    她感谢母亲生了她，但彼时无法原谅她带来的伤害，做不到释怀。
    她每个月都会跟着乐团巡演一次，这次是在墨尔本。
    这次结束，她便要去南城大学交换，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檀清砚。
    弥夕很期待南城大学的同时也在害怕，始终是她对不起檀清砚，要是碰到了，是要好好道歉的。
    即使那人不接受，她也一定要做。
    在南大交换的最后一个月里，没想到会遇到檀清砚的妹妹，那个曾经熟悉又让她嫉妒的杳杳。
    杳杳五官精致艳丽，长得漂亮，让弥夕都不由地看呆了。
    拾起她遗落下的发夹去找她，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檀清砚，那个她不敢去面对的人。
    一句“好久不见”真的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温柔不再属于她，留给她的只有冷漠疏离。
    在南城大学的最后一天，弥夕约了檀清砚在云枝堂见面。
    云枝堂那是他们有次来南城旅游时，一起去的民宿。
    弥夕看着发出去的信息，其实她也不确定檀清砚会不会来，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感觉下一秒便会下起倾盆大雨。
    她坐在民宿院子的摇篮椅上，仰头看着乌黑的天，不由地嗤笑，原来他真的不会来了。
    “弥小姐，这天瞧着快要下雨了，你快进来吧。”
    身后传来民宿老板的声音，弥夕笑着回应，“好的，慧姨。”
    刚从摇椅上起来，一抬眸看见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两人视线相撞，看着那人缓缓走过来，她像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慧姨看着檀清砚，觉得很是熟悉，试探性的喊了句：“檀清砚先生？”
    檀清砚走近，神色自若，语气平缓，“您好，慧姨，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样的帅小伙。”
    弥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泛起涟漪，原来时间久了，心境也不一样。
    “我记得当初，你们总来这边玩，民宿也订我们家的，况且你们俩的容貌长得那么俊俏，我是想忘都忘不掉。”
    檀清砚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弥夕上前，“慧姨……”
    慧姨瞧着她有意回避，也不再多说，“你们快进来吧，这天要下雨了。”
    檀清砚率先进去，弥夕跟在他后面，心中忐忑不安。
    他来了。
    可她害怕。
    “檀先生，真是抱歉，这边的房间已经满了，你看这……”
    慧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歉意的说着。
    檀清砚：“没关系，慧姨您忙，我是过来寻人的，不过夜。”
    闻言，她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一圈，笑笑不语，把空间留给他们，离开了。
    最后两人去了民宿的后院，那边有个小亭子，正适合现在的天气，泡上一壶茶，听雨潇潇。
    相对而坐，两两相望。
    弥夕给他斟了杯茶，“这些年还好吗？”
    看着茶杯上氤氲着的雾气，檀清砚对于弥夕的话置若罔闻，很明显的不想回复。
    对于他的态度，弥夕早就猜到了，可真的发生时，这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檀清砚，当初那件事……”
    话至一半，檀清砚开口了。
    “如果你找我来是说当初那件事的，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起身作势要离开。弥夕看着他连茶水都未碰，只有一句冰冷的话，心尖的疼无非避免。
    她立马起身喊：“你就这么不愿意同我说话吗？”
    檀清砚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我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和弥小姐说话。”
    “你就这么怨我？”
    听到这儿，檀清砚觉得好笑，转身看着她，话里话外全是刺，“怨？你配吗？”
    这话让弥夕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站不稳，险些摔倒时，及时扶住一旁的桌角上。
    檀清砚看着她的动作，那垂下的手微微上扬，终究时没有去扶她。
    他在忍，不能向她妥协。她不会真诚的，檀清砚告诉自己。
    “以后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挺打扰别人的。”
    檀清砚说完，抬步离开了。
    弥夕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人放走，她上前拉着了他的手，檀清砚拧眉，不悦的看她，“放手。”
    “不放。”弥夕摇头，坚决道：“放了你就不见了，死都不放。”
    檀清砚忍不住笑了，由着她牵着，嘲笑道：“弥小姐真挺逗的，当初给你你不要，现在这副大情圣的模样摆给谁看？”
    弥夕说不出话，毕竟当初是她错了。
    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造成的，她的确没什么资格说些什么，但她真的想要赎罪的。
    她拉着檀清砚的手，抬头望着他，语气哀怜，“对不起，当初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么自私去伤害你，甚至用言语侮辱你，我真心向你道歉，对不起，檀清砚。”
    听到她的道歉，檀清砚心里揪的厉害，是原谅她吗？
    其实不然，他心里怨她的，但也早就原谅她了。
    当初那说着冰冷话的嘴，现在也会道歉了，檀清砚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等来了一个道歉。
    但都太迟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檀清砚撇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冷言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就仅此而已。”
    弥夕再一次开口，“那……我们能回到从前吗？”
    檀清砚捏了捏手腕上她刚刚握住的地方，背对着她，“这不是过家家，不是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揭过去的，我虽然接受了你的道歉，但不代表我接受了你这个人。”
    他这话没毛病，弥夕被怼的哑口无言，看着那道背影越来越远。
    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能放他走，错过这次，他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弥夕冲进雨里，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檀清砚被她这么一拽，一个不稳绊倒跌靠在墙角，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毫不留情的落在两人身上。
    檀清砚蹙眉，冷冷瞪她半晌，“你疯了吗？”
    弥夕笑，檀清砚看着他，就这样看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檀清砚轻啧一声，捏着弥夕的下巴，质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非你不可。”
    弥夕本就偏执，这会儿也不打算装了，在她的世界里，不管檀清砚与否，他都是她的人。
    “就凭我能让你石更。”弥夕扬笑说。
    檀清砚：“……”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弥夕在想什么，对于她的话也当做荒诞来看。
    “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檀清砚不答反问。
    本以为他会接下去那句话，可等了半天这人却问她要什么，弥夕总不能告诉他，想要他的爱吧。
    这样的话真的太假了，毕竟在他那里，她一直是个不真诚的感情骗子。
    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声音，而后却是利用，他们之间永远有道鸿沟，永远过不去。
    怎么办啊，弥夕。
    弥夕垂眸，那雨滴滴在发丝上黏腻感真的很不舒服，她仰脸由着雨水拍在脸上，“檀清砚……能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吗？”
    檀清砚错愕，没想到这话能从弥夕嘴里听到。
    “还玩高中那套？”檀清砚说：“我已经不会上当了，如果你想要我身上的某种东西，只要你说我有的都给你，但我能不能拜托你，离开我的世界。”
    檀清砚说着声音哽咽。
    他那颗心起伏的厉害，他知道自己疯了，犯贱。心里想着她，喜欢着她，但就是不愿去靠近她了。被伤过一次的心，就算拼的再好，终归是有裂痕的。
    檀清砚的话挺伤人的，弥夕听着心犹如被刀子剜着一般，但没办法这是她活该，明明有美好的一切，却被她毁的稀巴烂。
    少顷，弥夕从他身旁退开，语气淡淡：“你走吧。”
    或许，他们都应该放过彼此。
    他们都被困在以前太久了，久到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看着弥夕走在雨中的背影，檀清砚终究还是败了，再一次心软。
    他小跑上前把人拉进凉亭，胸腔起伏不定，微喘着，“弥夕，别作践自己。”
    “道歉我接受了，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高中的刹那，就当是一场短暂的烟火吧。毕竟绚丽过后，留下的是湮灭的落寞。”檀清砚轻笑看着她，语气放柔，听着很像在哄她，“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放过彼此，下次才会再见哦。”
    她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温柔的檀清砚了？弥夕想。
    很久很久了，久到当她再一次听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眼睛瞬间湿润，被人抱在怀里，感受他的温柔，他的心跳。
    这么好的人就这样被自己伤害，推开了，弥夕你真的太坏了。
    “檀清砚，对不起，对不起。”弥夕呜咽着：“我想你了。”
    檀清砚拍拍她的背，“望你一切都好。”
    自始至终弥夕都在说着对不起，直到檀清砚离开后，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檀清砚以温柔相待，她却没能以诚意回应。
    *
    又一年秋。
    檀清砚推着杳杳在公园散步，看着江边掠过的白鸽，心绪一下被拉回高二那年。
    他也曾这样跟弥夕在教堂看白鸽，真惬意啊，白鸽盘旋天空，那时的弥夕就像是天上的白鸽，会接受被人的喂养，但不会落在你身边。
    喂不熟的白鸽，终究是自由的。
    “哥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檀清娆的话让他回神，视线落在她身上，“或许吧。”声音落寞，推着她沿着江边一直走。
    “你觉得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爱吗？
    檀清砚想了很多，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远处被太阳照射下来的树影，如释重负道：
    “希望她好，好好的就行。”
    檀清娆听着，觉得哥哥心事重重，扭头看着他，发现那双眼蓄满了泪，好似马上要夺眶而出，她立即噤声，回头端坐好。
    夕阳落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长，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记忆似倒带回溯到17岁。
    那年檀清砚高一毕业，他有幸看了一场国际大提琴家的演奏会。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弥夕。
    她明明那么害怕，被人用教鞭打到躲在墙角，都不知反抗，可在上台演奏时，又那么的闪耀夺目。
    那是檀清砚第一次对女生产生兴趣。
    后来从主办方那里知道她是新来的乐团大提琴手，这次的演出也是导师让她崭露头角给的机会。
    ——弥夕，未来优秀的大提琴手。
    檀清砚看着她介绍册上的标语，指腹摩挲着，很期待她未来的日子。
    本以为以后会在荧幕上看到她，没成想会在川和遇到，她别扭的站在班主任身旁，真是可爱。
    檀清砚从没想过弥夕会对他表白，他想到那次她被打的画面，很是好奇她会不会反抗，长了利刃的猫爪会是怎么样的，他好奇下便答应了她的告白。
    一切照常进行，可实际上已经脱轨，檀清砚没能把自己拉回，他盲目的踏入漩涡，无法自拔。
    后来呢，反倒被拿捏了。输得彻底。
    相信一见钟情吗？檀清砚想，他是相信的。
    不然他也不会纵容弥夕，陪她玩了两年，可目的达到了不是么，她学会了反抗，成功脱离了母亲，她不会再有教鞭的毒打，再也不用上台前去遮那华服下手臂上的伤痕累累。
    弥夕给的伤害是他自作自受，他高估了自己，同时低估了弥夕。
    总归，她得救了就好。
    一见钟情的后果太沉重了，檀清砚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那年17，少女于高阁拉琴，举手投足间，他迷了眼，晃了神，沦陷于靡丽的白月光。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