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运日

    “根据您提供的信息，经过筛选，我们确认，这位叫洛伦佐的少年应该就是您要找的人。”
    侦探将手机递给你，上面是他录制的一段视屏。
    一群衣着褴褛的孩子，脚下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足球，他们简单在地上划了一道线充当球门。
    一场粗野的、充斥着大量犯规的球赛。
    很难说这样的比赛有什么战术组织可言，每个人的位置都是那样模糊。
    可还是你一眼就看见了洛伦佐。
    他柔软灵活的盘带，广阔的球场视野，出其不意的进球路线，如沙砾中的钻石那样醒目。
    你不奇怪史纳菲能够看中他，但你奇怪尤伯斯居然现在还没带走他：“尤伯斯的球探没有让他去试训吗？”
    私家侦探笑了：“科西嘉小姐，那可是尤伯斯，他们从不缺少天才，更何况这个小子好像生了一场大病。”
    你坐直身体，紧盯着他：“你说什么？他怎么了？”
    “额，他，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不太好。”侦探连忙补充道，“但是他可从我这里拿走了不少钱，应该，应该没事了。”
    你注意到车外路面上深深浅浅的水坑，指甲浅浅陷进掌心：“都灵下过雨？开快点，我要尽快见到他。”
    你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你当然明白，既然未来洛伦佐能够闻名世界，那他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被一场疾病带走生命。
    “就是前面这条小巷，但是车进不去，您……”
    你攥着准备好的青训合同，拉开车门快步走了出去，手机从身上滑落至座位上。
    仍然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史纳菲率队客场作战阿贾克斯的新闻。
    你来过都灵很多次，富丽堂皇的宫殿、庄严巍峨的教堂、眺望可见的阿尔卑斯山脉，那是你最熟悉的美丽的都灵。
    可你现在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中，随处可见的七零八落的垃圾，不好闻的气味，崎岖不平的地面一个又一个小水洼，以及那个蜷缩在纸箱围起来的挡风板里的瘦弱少年。
    悬着的心微微定了下来，你一步步走向他。
    小皮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惊动了他。
    洛伦佐有气无力地瞟了你一眼。
    你们的视线对上。
    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你，洛伦佐。
    你在他面前慢慢蹲下身，将手里攥到产生皱痕的合同递给他：“一份青训合同，包吃住，有工资，有进球奖金，踢上一线队会给你换一份更优渥的合同。”
    “你……愿意跟我走吗？”
    洛伦佐没有动，他眼窝深陷，暗紫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喝过水：“……裙子弄脏了哦。”
    你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裙子？那有什么重要的？难道说，只有史纳菲可以吗？你不想就这么放弃。
    你保持着递出合同的姿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他莫名笑了起来，又因为牵扯到哪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看着始终没有被接过的合同，抿了抿唇，默默收回手：“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但是，你得先跟我去看医生。”
    不愿意就不愿意，反正你有爱空了。你难免有些赌气，你哪里不如史纳菲？
    好吧，史纳菲确实挺了不起的，而且总得允许人家有个儿文梦吧。
    你向前倾身想要扶他起来，无论如何，你总不能扔着他这样不管。
    一只干瘦的手猛的抓住你的手臂，洛伦佐没什么力气，你更多的是被他吓了一跳。
    你惊疑不定地抬眼看他，就见他忽然张大嘴，你瞳孔紧缩。
    坏掉的牙齿，空荡的牙床，他才……14？15岁？
    那一瞬间，你低下了头，不忍再看。你曾经看过文字版的洛伦佐的采访，他提及自己有一段十分艰难的岁月，可当这种苦难具像化至你眼前，你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段过去。
    “合同，我签了，也没有用。不如帮我……换口金牙，ok？”
    “可以，都可以。”你用力抱住他，让他倚在你身上，你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的不正常，连忙带着他往外走，“但是种植牙齿，也得等你退烧。”
    等在不远处的侦探和你的管家立即上前帮忙，你把他塞进车厢，扯过一条羊绒小毯子裹住他。
    你们没有去医院，你带了自己的私人医疗团队，就是为了预备这种情况。
    当你们到达你下榻的酒店，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医护人员接手了洛伦佐。
    你去换了身衣服，等你重新回到会客厅时，私家侦探还没走。
    他向你递上了另一份资料，关于洛伦佐的家庭。
    “他的父亲已经不知所踪，可能已经不在意大利境内，也可能……”
    “他的母亲似乎和另一个男人重新组建了家庭。”
    “他的两位哥哥，一个游手好闲，另一个去了工厂。”
    “至于他更小的兄弟，有的在救济院，有的没能活过上个冬天。”
    你翻资料的手顿了一下，你轻轻合上这份文件：“我知道了，你的工作完成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你让管家送客，你则去另一间房看望洛伦佐。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正陷入沉睡。
    医生见你来，向你低声汇报他的情况：“估计过两天就能完全退烧，但是他的健康状况实在是……总之，他需要长时间静养，配合我们的治疗方案，估计得大半年到一年才能彻底恢复健康。”
    “辛苦你们了。”
    你本来想向培养爱空那样培养洛伦佐，但现在看来，他得先跟你回日本，在你眼皮底下把身体养好了才能放出去。
    “我晚点再来，厨房那边随时有人，如果他醒了，你们……”
    “我们知道的，科西嘉小姐。”
    你点点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你得和洛伦佐的母亲见一面。
    一家封闭性较强的咖啡馆，很快，就有人带她来见你。
    见到她的那一刻，你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想要叹气了。
    根据侦探给你的资料，她应该是个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女人。
    可你见到的女人，两鬓已有白发，深刻的皱纹印在她的脸上，她穿着不合体的旧衣服，神情畏缩地看着你。
    “多恩……多恩他怎么了吗？”
    你将重新打印过的合同放在桌上推给她：“您既然是在都灵这座城市，那么对足球应该不陌生。”
    “我看中了洛伦佐的天赋，准备带走他，请签字吧。”
    她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多恩可以去踢球了？像那些大人物一样？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太熟练地在空白处签下了名字：“他的人生，终于可以和我们不一样了。”
    “是的，他将开启新生。”你深吸了口气，你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冷血，“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去打扰他。”
    “我更加不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从小报上看到什么奇怪的新闻。”
    “请你们对多恩·洛伦佐的一切过往保持沉默，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家的势力范围虽然集中在法国和日本，但在意大利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想，我们应该不会有闹得不愉快的那天。”
    你无法苛责这个女人抛弃洛伦佐的行为，在她的前夫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她显然过得很艰难。
    母亲是母亲，母亲也是人。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指望她什么呢？
    可你得预防好他们在洛伦佐成名后扑在他身上吸血，你不想仅仅依靠道德去约束这一切。
    那么，适当的威胁是有必要的。
    你收好签好字的文件，剩下的有人会安排，你不想继续待在这儿。
    “我不会那么做的。”
    你的步伐没有停留，你早就过了会相信言语的地步。实际上，真的走到那一天，你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他们彻底闭嘴。
    你只是不希望走到那个地步。
    “仁慈的天父，请您宽恕我的罪行。”
    你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那个被愧疚折磨的女人，她正对着教堂的方向祷告。你想，你甚至都没有告诉她，她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去往天国。
    “最有资格宽恕的，是你的儿子。”
    “如果有一天洛伦佐愿意见你，我不会拦着，但在那之前，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
    你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没什么胃口，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书房办公。
    这个暑期已经临近尾声，开学就将迎来东京预选赛。
    对阵名单已经出来了，受种子保护策略，进行得顺利的话，你们会在第四场比赛对上士道龙圣所在的明秀学园。
    那么在此之前，你得考虑考虑如何轮换，才能使主力队员保持充足的体力。
    还有你现在带着洛伦佐，你得先把他安置好，分身乏术，那么遗留在鹿儿岛的队员需要派人去接回来。
    绘心甚八的项目可不是寻常的烧钱，你目前大部分资金全部投入到收购俱乐部中，还得另想办法赚钱。
    一桩桩，一件件，等你告一段落，已经快深夜了。
    你拿起平板去向洛伦佐的房间，他还在睡，你拍拍留守护士的肩：“去休息吧，早上早点过来。”
    “啊……小姐，谢谢！”
    你检查了一下洛伦佐的各项体征，没有异常。见他嘴唇干燥，拿棉签沾了温水替他润唇。
    然后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发呆。
    你把人弄来了，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可史纳菲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你是不是无形间剥夺了洛伦佐什么？
    你有些迷茫。
    可很快，你就把这股庸人自扰的情绪抛之脑后。
    你从不做错误的决定。
    你打开平板，戴好蓝牙耳机，调低音量，开始观看接下来的对手学院的赛事录像。
    洛伦佐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高烧让他浑身上下疼痛不已，见到你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快要被冻死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出现幻觉了。
    像这样的上等人怎么会来这里？他好心提醒你裙子被弄脏了哦，你看上去不太在意。
    也是，你又不是他们这种流浪的孤儿，一年到头也没有一件新衣服。
    你好像在说什么合同。
    和那些人踢球不过为了混口吃的，很多人打赌的嘛。没想到真的有人看中啊。
    可哪怕他没上过学也是知道的，未成年人只能由监护人代为签名。他的爸爸妈妈，额，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来点实在的吧？帮他换一口牙，至少他吃东西不会那么辛苦了。
    金牙，说不定还能拿去卖呢哈哈哈哈哈。
    呀，你好像被他吓到了。
    嗯，好像还快被吓哭了，这个表情。
    但是，没有甩开他的手诶，看上去很心软很好骗的样子。
    哇，他被抱起来了！好吧，看来还是个大力士。
    他想说：衣服被弄脏了你不在乎，可是现在，你的手、你的脸蛋、还有你的头发都被他蹭脏了诶，这也ok吗？
    可总感觉多说几句，你真的会哭啊。
    算啦。
    看来他运气不错哦，真的遇到天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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