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尘埃待定(二)

    姬武神色一凝，笑容僵在嘴角，“大人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骊山，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他深深吸气，问道，“子昭啊，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七萃，你打算怎么办？”
    姬桓垂眼，敛下眉目，语气缓慢但字句坚决，“祸乱百姓，一个不留！”
    缙黎一听就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可自己还有话想问那个“云虎”，但现在看来估计有些难度。
    他正打算跟姬桓商量一下，却听姬武先开了口。
    “能不能念在同是虎贲、有一段香火之情的份上，先饶他们一命？”
    姬桓点头道，“若是他们能束手待擒，我就不杀他们，但这几个人仍需受军法制裁。”
    “果然还是这么无情。”姬武扯了扯嘴角，“也罢，敢与主上挥刀相向的属下，留着也是祸害。”
    他敲了敲桌案，对几人说道，“根据幸存者所言，山上匪寇少说有一二百人，我们还是带上关中将士。无需他们进山，围守在山下便可，抓到了贼人，也算是给这帮新兵提提士气。”
    他又对风隐拱手，“风公子，我们三人进山扫灭叛逆，这虎牢关，还得劳烦风公子你协助防守了。”
    风隐闻言一笑，“怎么？有好玩的事不带我去？”
    “虎贲家事，就不劳外人了。”姬武也笑了起来，“何况，我怕他们一计不成，再**计，风公子你术法高明，行事机谨，留在关中最合适不过了。”
    说完，他顺便瞪了一眼缙黎。
    拉拢白毛帮你干活也不用拖我下水吧？缙黎瞪了回去，“你瞪我干啥？”
    “一个大活人跟你对战，还是个美人儿，你竟然连人都留不下。”
    缙黎眯起眼睛嫌弃的看着他，“你不是也放了一箭？不是一样没留下人。”
    “那不一样，”姬武笑道，“不射这一箭，怎么让人家记住我？”
    此时，虎牢关外一座小山的山洞里，七个人围坐在火堆边，皆是一身黑衣，外罩皮甲。
    他们就是缙黎等人在寻找的七萃之士。
    这七人中，最小的尚未及冠，最长者年近不惑。后者是七之首，人称虓虎。
    坐在角落里的云虎一手摁着肩，肩头的箭矢被她在路上折断，但箭镞还未取出。
    虓虎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说道，“云虎，你的箭伤打算怎么办？”
    “嗯……”云虎吐了口气，反手抓住那截箭矢，用力一拽，箭簇连带着一小块皮肉被她一起扯了下来。
    她满头的汗，但却咬着牙一声未吭，调整好气息，又给自己止了血，从身边的人手中接过药，洒在伤处。
    虓虎看着她的举动眉心皱起——与这孩子相识几年，她对自己下手一直这么狠。
    “箭伤及骨，两天后的任务你就不要去了。”
    云虎随意包扎起伤口，“虓虎大哥，区区箭伤无甚大碍，不至于耽搁任务。”
    虓虎摇了摇头，看向另外三人，声音微沉，“你们几个也受伤了……”
    那三人身上也又不少剑伤，是在粮囷与姬桓打斗时留下的，虽然都是些轻伤，但七层厚的犀牛皮甲也被砍烂，甚至有几道伤口中还留着剑气。
    虓虎替三人检查了伤势，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
    其中一人想了想，有些迟疑，“虽然三年没见，但看对方的身形外貌，应是少主无疑。”
    少主……虓虎听罢，哼了一声。
    云虎咬着布条打了个结，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发现，首领的儿子也在关中。”
    闻言虓虎抬眼看去，“是他射伤了你？”
    “不是他，”云虎回忆了一下，“……没看清。”
    “没看清？”虓虎两手环胸，眯起眼睛，“无所谓了，离目标来此还有两日时间，无论遇到何人，计划断不可变。”
    次日一早，天刚明，城关中的将士们已经起身整顿。为求保密，他们没有开锅造饭，以免有炊烟升起，引人察觉。
    用冷水和冷干粮填饱肚子后，制大夫率领三百步卒出发，其中两百名矛手和戈手为前，一百名弓手居后。
    姬桓、缙黎和姬武比他们早一些就出去了，而风隐则留下，守在城中。
    三人临行前，姬武对制大夫反复叮嘱，“你率将士们围在山脚下等候，山上视野较高，你们需伏在阴影处，避免暴露。待到山中喊杀声起，看见我们发的信号，你再带兵冲上去即可。”
    但他仍有不放心，又再三告诫众将士：一旦与人短兵相接，不要贪于夺首争功，以歼灭匪寇为要。
    虽是反复交待了一番，但他们三人还是不放心，走着山中还聊起此事。
    缙黎小心翼翼探着路，问姬武道，“你给他们讲了这么多，到时候肯定有人忘记，该不听还是不听。”
    姬武叹道，“那也没办法，该讲的还是要与他们讲明白。第一次上战场，能立下功绩当然好，就算立不了功，但也不能让他们丧命。”
    “子扬公子，我看你调兵娴熟、指挥有方，是打过很多仗吗？”
    “在今天之前我一次都没上过战场，就连昨天那一箭，都是第一次射中靶外之物。”
    缙黎听罢一愣，心说，那你岂不是纸上谈兵？这就敢调兵遣将身先士卒？
    又问道，“那你就敢走在最前面？”
    姬武噗嗤一笑，“有你和子昭在，总不能看着我出事吧？”
    说完，他就明目张胆的对着眼前的陷阱一脚踩了下去，身侧瞬间飞来一个粗壮的木桩。
    姬桓对他的行为叹了口气，一剑将那木桩斩落在地。
    这一剑斩下去，身边树丛紧跟着发出成片的簌簌之声，箭雨接踵飞来，林间此起彼伏的哨声也跟着响起。
    估计是巡哨的匪寇发现有人出发了陷阱机关，开始呼朋引伴了。
    这件这写哨声，姬武对两人笑道，“接下来就看你们两个的了！”
    话落，林间便闪现出来人影，听这声音，来的人不少。
    缙黎眉头一蹙，挑着眉反问，“那你呢？”
    “我负责帮你们把人引出来啊——”
    姬武说着，两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起来，“周天子虎贲氏少主姬武姬子扬，率军来此讨伐！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说完，他指着摆开架势的姬桓，问缙黎，“他是不是平时就这么喊的？”
    虽然经过这两日的相处，缙黎对这位“大公子”稍有了解，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不止，少主一般都是扔根绳子过去，让他们自行捆上。”
    “原来如此……”姬武站在他俩中间，一脸后悔，“这话还能这么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话间，匪寇已经冲杀到他们视线范围内，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匪寇，缙黎招出长忆剑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