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山岳藏形(二)

    “这副图怎么会在此处？”先前听了晋侯所言，姬桓一直以为《山岳真形图》被供奉在太公庙，故有此文。
    吕辞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百年前的那场浩劫……”
    他看着几人疑惑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向他们简单讲述了齐哀公的故事。
    虽然这故事听上令人遗憾，但眼下霍太山之事更为要紧，因此缙黎只是惋惜了一下，再次看向吕辞。
    他问道，“眼下这图在你手上，能不能先借我们用用？眼下它近在眼前，又被我们救下，简直就是天意啊！”
    平常缙黎才不信什么天意、天命的，不知道对这个时代的人用这种说法，能不能省去一些麻烦的解释。
    吕辞听罢低头想了想，思忖道，“你们要去霍太山？”
    缙黎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进山求证，但那里守山的山神却说，没有这真形图，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
    毕竟是国中重宝，吕辞难免会有些迟疑。
    见这情形，嬴世宽慰道，“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要不是人家赶到及时，咱俩可能连命都没了。”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这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吕氏的，你归为齐侯家的小公子，连这点儿主都做不了吗？”
    吕辞并未言声，只是用力攥了攥皮革，眉头皱起。
    嬴世敲着刀柄想了想，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图要是还放在咱俩手上，回齐地的途中要是再遇埋伏怎么办？那五个人可跑了啊。”
    “五个？”缙黎一直在林间打斗，是以先前并未注意，“算上死去的那个，一共来了六个人，那天见到的姑娘好像确实不在这里……”
    “她中了一箭，行动不便，七萃自然不会让她来冒险，否则于他们而言反倒成了累赘。”姬武喝了杯酒，笑问道，“怎么？想人家了？”
    “……姑娘？”嬴世一脸好奇地看过来，“归婵姑娘刚回去几天啊？你就认识新欢了？”
    缙黎看着这两个人，眉头一蹙——原本一个嬴世就够烦了，现在又蹦出来第二个“嬴世”，或许，这就是虎臣公不想见到这个长子的原因？
    他双手一环，抱肩笑骂，“人固善也，长嘴何为？”
    这半文半白的一句话，对面二人并未完全听懂，看他语气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没往心里去。
    见这三人又笑闹起来，姬桓捏了捏眉心。
    他转头看向吕辞，问道，“若是可以，在下斗胆逾矩，暂借此图一用。待我们从霍太山出来，子昭必将亲自送还。不知吕公子意下如何？”
    吕辞终于纠结完，一拍大腿应下此事，“既如此，我就全权做主了。主人那边我亲自去解释，至于寡君……应该没有问题！”
    他这话说完，就看见姬武和嬴世朝自己笑了起来，连忙又是一番解释，“你们也知道，毕竟这件事是委托给了商队……”
    姬武噗嗤一笑，“瞧见没有？姑娘已经比爹亲了！”
    说完，他给嬴世满上酒，两人会心一笑。
    姬桓刺血立下盟书，交给吕辞，小心翼翼的收好《山岳真形图》。
    天明时分，吕辞说要赴往最近的瑶居商栈交接任务，派人将此间事报与子瑶，顺便补充人员。
    于是几人就此作别，分道扬镳。
    嬴世领了报酬，在手里掂了掂，挑着眉叹了口气，从中数出几枚贝币，剩下的都交给一个老兵，还跟对方耳语了几句。
    那老兵听后，两眼一红老泪纵横，擦着眼角连连点头。
    待商队走远后，缙黎看向嬴世，疑惑道，“你不是正缺钱吗？”
    后者苦笑，“那也不能拿死人的钱啊……”
    “这倒也是……”缙黎点了点头，又问道，“嬴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的事情已经托给吕辞了，目前也没什么可做的，不如和你们一道去霍太山转转。”嬴世搓了搓胡子，看向三人，“你们该不会嫌我烦吧？”
    “嬴世兄愿意同行，再好不过了。”姬桓说完，又看了看姬武。
    姬武笑了笑，“此间事了，我要去一趟洛邑，拜会摄政，就不陪你们搞这些神神鬼鬼之事了。”
    他又看向缙黎，神情稍微严肃了一点，“缙小兄弟，那日所托之事，你可千万要记在心上。”
    缙黎愣了愣，随即明白他话中所指，“好。”
    姬武点了点头，转身对姬桓笑了笑，“真的不陪我喝一杯践行酒吗？”
    后者抿起嘴角倒了两杯酒，递去一杯，“那六个人还潜逃在外，兄长千万小心。”
    “你就放心吧。”姬武接过酒杯，又笑了笑，“他们不能、也不会来杀我。”
    只要他们还自认是虎贲氏之人。
    姬桓面色一沉，上前两步凑过去，压低声音，“兄长，我怀疑父亲他……”
    姬武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大人已经死了。”
    姬桓举杯敬他，眉心微蹙，“如果父亲还活着呢？”
    “那……”姬武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随后缓缓开口，“那样的话，大人就只能是我周人的死敌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放下酒杯，换上笑脸与几人行礼告别。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姬武一路放歌而去，渐行渐远。
    商队往东，姬武西行，剩下的三个人站在原地，收整起装备打算北上。
    缙黎整理好行囊，皱了皱眉，又挠了挠鬓角，有些迟疑的看向姬桓，“少主，咱们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姬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嬴世，想了想，反问道，“应该没有吧？”
    而此刻，一百二十多里之外的虎牢关临时营地中，制标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撩开一个营帐的门帘走进去。
    他揉了揉鼻子，干笑一声，问向帐中的白发青年，“风公子，咱们已经在此等了两日有余……是不是该拔营了？”
    风隐看着地上铺满的卦象，手边上的那一个是坤下艮上，此为剥卦。
    这几个家伙……他打出一道掌风吹散满地蓍草，恨恨的咬着牙根，“好，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