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降世神明(二)

    “阴阳有界，死生有命，纵然是神，也不可轻易突破。本尊当初附身时，此人便已身亡。”
    “缙午”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腰上的绦带，退下甲胄。
    “本尊的确说过会把‘他’还给你们，但可没说是活着还给你们。此人现在口中能言，眼中能看，也是因为本尊神力附着其上。如若本尊将神力抽离，他会怎么样呢？”
    闻听此言，虓虎当即愣住，他被这番话惊到，只能盯着对方的嘴开开合合，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不言声，那人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将本尊送走吗？”
    虓虎回过神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既然如此，还请尊神继续留此维系统领性命。”
    听到他这话，那人嗤笑一声，“可惜了……”
    说罢，他解开衣袍，袒露出上身——这具身体已变得溃烂不堪，只有一颗心脏还在跳动。
    “可惜啊，终究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本尊的神力……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还不是你们凡人搞什么‘绝地天通’，害得本尊无法亲身降世，只能借这副皮囊。”
    说着，“缙午”……不，神使摇了摇头，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就算本尊有心，但以这副身体的状况，也维系不了多久了。”
    虓虎的脑中一片空白，眼眶渐渐发红——几月之前，这神使附身在濒死的统领身上，他们几人还真以为是上苍怜悯，尽心竭力的完成神使交待的任务。
    “所以，”神使探前一步，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虓虎，“你们统领的这副残躯，你打算何时接走啊？”
    这话听得虓虎怒从中来，他手指攥紧，指节“咔咔”作响，“你！你也配称是神！”
    但神使对他的愤怒毫不在意，指着残损的身躯问道，“汝伤心否？难过否？”
    随即又大笑起来，语气中的蔑视也不言而喻，“于虚空诸神而言，尔等不过刍狗罢了，本尊乃命神座下使者，在我面前，你们只如草芥一般，难道还要让本尊为你们流几滴眼泪吗？”
    虓虎咬着牙根，恨恨的看着眼前这人，忽然暴起一声震喝，整个山洞为之震颤，壁上灯火也摇曳晃动。
    他一拳打向神使的脸，后者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撞在山岩之上。
    神使起身，拍了拍袖口上的土，满不在乎的笑问道，“怎么？不怕把你家统领的身体毁了吗？”
    虓虎掰下一块尖锐的山岩，厉声大骂，“便是毁了，也好过任你亵渎！”
    说罢，他抡起山岩砸了过去。
    然而神使并未闪躲，任凭脸皮被尖锐的岩石砸破划开。
    虓虎向后跃开几步，大喊道，“动手！”
    随着这道喊声，四个身影从洞口两侧跳出，混乱中还有人将那边虎头锤丢到他身边。
    跃虎的双钺被姬桓捏碎，只能随意找了一把长刀，虽然不怎么趁手，可用起来还算熟悉。他挥着长刀劈去，砍到神使的右肩。
    飞虎用半条铜鞭将神使锁喉，螭虎紧跟而上，两把蛇形双刀刺穿对方心脏。
    ?虎的长刀则是从右而下，砍伤对方左臂，虓虎也抡圆了虎头锤朝神使的背心砸过去。
    此刻的神使身上插满了兵刃，被两杆长兵架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山洞里一片死寂，五个人都红着眼睛，谁都说不出话来。
    此前虓虎独自跟着青鸟离开，他们四个并不放心也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路走来，藏在山洞外。虽然神使的话听得几人咬牙切齿，但也不敢轻易露面。
    直到虓虎和神使动起手来，这才现身，各自用出最狠的杀招。
    “统领他……”螭虎揉了揉眼角，“现在怎么办？”
    “统领定然也不愿被人操纵，与其让他受这种罪，倒不如……”虓虎深深吸了口气，“倒不如一把火烧掉。”
    话落，又是一阵沉寂，几人想不出其他方法，只能默认，捡了些枯枝干草铺过去，又翻出两块燧石。
    “等等！”?虎突然止住几人，喊道，“你们过来……”
    按说腐朽已久的尸身不该有鲜血，可缙午的嘴边却流下一道殷红血迹，双眼似乎也有了神。
    ?虎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统领？”
    缙午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他低头看了看，颤颤巍巍的开口，“我儿子……他逃出骊山了吗？”
    “逃出来了，他现在和少主在一起。”
    “那就好……辛苦你们了……”缙午费力的扯出一个笑，缓缓垂下了头。
    原本还能控制住情绪几个人，顿时泣不成声。
    虓虎用力吸了几口气，捡起燧石，哽咽道，“属下对不起您了。”
    “对不起什么？”眼前的人又抬起了头，但语气已然带上讥讽。
    这般说辞，这种眼神……虓虎明白了，刚刚不过是缙午回光返照，才占了一瞬上风。
    他退了两步，拎起巨锤站在四人身前。
    神使扭动着脖子，咧嘴笑道，“这只是一具尸骸罢了，你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你对不起的明明是本尊，尔等不该对神明刀兵相向的。”
    几人一愣，胡乱抹了把脸，起身戒备，“这东西怎么还死不了？”
    “相处了这么多时日，本尊难道没有告诫过你们，绝对不能触碰真神、不能与神刀兵相向吗？”
    神使把身上的兵刃一一拔下，活动着肩膀，打量着五虎，摇了摇头，“你们都会化成灰烬的。”
    话音刚落，虓虎脚下的土地瞬间一空，他跌落其中，又被随即涌来的土掩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在外。
    神使冲他一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这几个兄弟是怎么死的。”
    说罢，他抬手打出四道光。
    金芒化作利刃，将试图去抢兵刃的跃虎斩成两段；红芒化成烈火，覆盖螭虎全身。
    青芒带着一道寒气，把?虎冻成冰；绿芒变作长藤拍碎寒冰后，又将飞虎死死缠住，吸干他的血液。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几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虓虎瞠目圆瞪，但已口不能言。
    神使一脸惋惜的对他摇了摇头，抬手一按，一块巨石落下……
    神力外溢后，五行之力每用一次，这具身体就会多一层溃烂。神使叹息一声，五色火焰也在他身上灼烧起来。
    他握了握开始见骨的手掌，“没想到一个死人，在最后一刻居然还能逃脱本尊的掌控，看来就算是刍狗，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凡人之躯终究还是经不住神力，”他看向那尊金鼎，一步步走去，“果然还是要寄希望于这五行淬炼过的躯体才行了……”
    话落，整个身体燃烧殆尽，骨架轰然倒地，碎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