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青史无名

    这声音听上去十分耳熟，可个中性情却与印象中大为不同。
    四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扶着头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当日在山脚下见到的山神。
    可这人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声音气势，都与当时大相径庭，要不是因为这个扶额的动作，几人未必认得出来，他就是那日的山神。
    山神气若洪钟，狠狠的说道，“正是因为这口棺材，老夫才落得这般下场。”
    四人听罢，纷纷从沿口跳下，向山神躬身行礼。
    但还未等他们几人说话，这位神便又开了口。
    “没想到啊，你们真的弄来了《山岳真形图》，进到此处，倒也不枉我对你们的一番期待！”
    闻听此言，姬桓感到疑惑，不知这人有何可期待的。
    但他还是礼道，“多谢尊神指点，实不相瞒，在下等人来到此处，是为了验证探寻当年我周人太公吕尚在霍太山中所获之物……”
    说到这，姬桓顿了顿，余光瞥向石棺，“莫非这具石棺是尊神的栖身之所，被我等打扰？”
    “吕尚？好熟悉的名字……”山神扶了扶脑袋，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噙着的笑里带着讥讽的意味。
    他走到石棺近前，随意拍了拍，但这看似轻巧的一掌，力道之大却令这石棺震颤，嗡嗡作响。
    “这具石棺……老夫当年初到此山，也是为了找这口石棺。只可惜，当年老夫晚来了一步，赶到时石棺已被吕尚打开，棺中之物也被他取走！”
    听到“吕尚”二字被他说的咬牙切齿，姬桓握了握拳，盯着对方的背影问道，“尊神言下之意，是认识我朝太公？”
    “何止认识！！！”山神忽然咆哮起来，整个头颅瞬间转到背后，怒视着几人。
    他脖颈处的皮肉被这转头的动作撕裂，血流不止。
    不过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扭回头去，摸了摸石棺上被铲掉的字，“日月交替，四时更迭，像吕尚那样能留下名字的人终究是少数……”
    山神叹了口气，周身灵力逐渐澎湃，“更多的人则像这石棺的主人一样，名字被人抹除，无法在青史中留下痕迹。”
    随着他的话音，地上砂石开始滚动，被翻腾的灵力吹至四散。
    言下之意，这位山神虽在此处已久，却也不知石棺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而且听他所言，当年他与太公还有一段恩怨——两人皆为这石棺中物而来，只不过，这位山神晚了一步，又遭遇若干变故，甚至因此殒命。
    听着这话，缙黎渐渐觉出不对，这位山神与当日在山脚下见到的那个男子完全不同。
    当日对方虽也斗狠，嘴上不饶人，但对世事反倒是看淡不少。
    可眼下，这山神虽神力充沛，但心中似乎戾气十足，言语间毫不掩盖对世人的怨怼。
    缙黎看向石棺，两百六十年前这棺椁便已经空了，太公又为何要布下如此大阵来守一个空棺材，莫非……
    风隐见他眉头紧皱，紧盯着面前的山神，便也思索起来。
    片刻后，风隐忽然开口问道，“吕太公布下此阵，根本不是为了守这棺材，而是为了封住你，对吗？”
    闻声，山神回身，这转身的一瞬，他的身形看上去似乎比刚刚更为壮硕了些。
    面上虽然带笑，但他的神情多少有些扭曲，“没错！他当然是为了封印我啊！”
    山神的目光扫视过几人，厉声大笑，“吕尚当日布下这阵，并非为了防止外人进来，而是为了避免让我跑出去。我叫你们取来此图，正是为了打开结界，找到离开的道路。”
    “你们当日在山下所见，不过是本尊一道灵力的虚影，真当我会怕了你吗？”他将目光锁定风隐，“你是东蒙山颛臾氏……”
    随后又看向缙黎，“你是东夷之人……此事与你二人无关，老夫不杀你们。”
    说罢，他又转头看着姬桓，缓缓道，“老夫有一笔账，要与你们周人好好算一算。”
    话落，山神两手一抬，火苗自他掌心蹿出，点燃身上的衣袍。
    嬴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抓住玄乌的刀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神披在外面的衣服燃尽，露出一套皮质铠甲，他大笑，“我乃大邑商第一勇士——飞廉是也！”
    这一声名号响彻山谷，此话说完，黝黑茂密的胡须也髭了起来，凛凛生威。
    “飞廉？！”嬴世手中的玄乌刀“锵啷”一声掉在地上。
    山神飞廉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怎么，两百年之后，我的名字还能将你们吓得连武器都拿不稳吗？”
    嬴世不再搭话，他定了定心神，长呼一口气，弯腰拾起玄乌刀。
    “原来是飞廉将军。”姬桓向对方略施一礼，“在下早有耳闻，将军在牧野之战早已战死，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牧野？哼……”飞廉冷笑道，“老夫若在牧野，又怎能容你们小邦周人攻下我商邑，屠戮我天子？”
    说罢，他抬手在虚空中划过，一把长刀从地里浮出，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深坑。
    他扶着脑袋看向姬桓，“上次我便注意到，你的衣服上绣的是虎纹，你就是周人引以为傲的虎贲，对吗？”
    姬桓点头，“正是，在下天子虎士姬桓。”
    缙黎在一旁摸了摸自己护臂，是这上面的金色虎纹太小了，还是山神的老眼昏花没看见？
    飞廉见姬桓的神色如此淡然，顿时怒从中来，厉声呵斥道，“西土蛮夷，也敢僭位称天子？”
    姬桓行事向来秉承君子原则，但此刻面对这出言不善的前朝猛将，却也反唇相讥起来。
    “商纣无道，我周人居九鼎之尊两百余载，何来僭位之言？是尊神你在这山中关的太久了，不知世事。无信之君有无信之臣，想来都是一个模样。”
    飞廉听罢，只觉得自己被这后生小儿轻视顶撞，手中长刀一转，直指姬桓。
    “竖子！别以为你的年龄小，老夫就会手下留情！从你开始，老夫要将你周室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话毕，长刀一立，摆出架势。
    缙黎只觉得这山神用刀的起势看上十分眼熟，但未等他多想，那柄长刀已然以雷霆之势向姬桓劈去。
    飞廉的刀势一转，数只火凤从其上飞出，欲将姬桓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