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登天弥殇(一)

    一路走来，自己这一行人见过的神也不少，缙黎想不出七萃的几人是惹到了哪路神仙，以至于殒命当场。
    “萦云姐说她这次来齐地，就是为了找到办法，登天谒神。”想到这些，归婵就不禁有些担心，眉尖微蹙。
    “登天谒神？”风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语间略带了些嘲讽，“凡人岂能登天？”
    两人循声回头，看见风隐和嬴世各扛着一头雄壮的牡鹿，身上还挂满了捆扎好的药材。
    而姬桓走在两人的中间，双手空空拢在胸前，边走边问风隐，“凡人为何不能登天？”
    “就是的，”嬴世也附和着，“凡人怎么就不能登天了？”
    “你们有所不知，诸神高居天界、悬圃之上，与凡间又无联系，肉体凡胎如何能去？这可不是会飞就能上去的地方。”风隐说着，把猎物扔到地上，凝聚出水柱净了手。
    嬴世也把牡鹿从背上卸下，随意的掸了掸手，又问道，“纵是龙凤也不行吗？”
    风隐发出一声嗤笑，轻轻摇头，“龙凤翱翔，翙翙其羽，可也只是飞在这周天的概念之下，决计到不了天神所居之处。”
    “可是……”姬桓回忆了一下，“以前我倒是听说过，上古之时，有人能凭天梯登天。”
    “对，我也听说过，”嬴世咧嘴，冲风隐挑眉笑道，“好像是一颗大树！”
    后者的嘴角微微勾起，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应该是建木。我们族中的文献里确实记载过这些东西，只可惜这些所谓的天梯，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被毁尽了。”
    这话一出口，四个人齐刷刷的发出疑问，“嗯？”
    风隐看着姬桓解释道，“你们的上古贤君，是颛顼还是大禹来着……这位贤君将天下所有的天梯都斩断了。真假虽然不能确认，但自那之后，就再没听说过有凡人登天，或有天神降世。”
    等他说完，这四个人都扭头向他看去，眼神有探究，有疑惑。
    尤其是嬴世，那满脸的胡子，再呲牙一笑，简直就像在说“我等你接着往下编”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颛臾一族好歹也是神国之后，这些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
    虽然风隐的性格孤僻，但他天赋异禀，不禁精通术法和武学，还喜欢看书，每每过目不忘。
    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少，因而更喜欢读一些神异之事，心思更多地花在了这些上面。
    风隐看了一眼缙黎，眉头一扬，笑容里就多出来些玩味，“病好了？”
    “嗯。”缙黎敷衍的应了一声。
    嬴世也凑了过去，盯着他左看看又看看，嘴角的笑也不是什么好笑，“头还疼吗？”
    缙黎眯起眼睛，向后一仰撤了半个身位，“……不疼了。”
    只有姬桓端端正正的坐到了篝火旁，神色如常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聊起了登天之事？”
    “仰观宇宙之……嗯……”缙黎想了想，改口道，“暮春时节嘛，仰观宇宙，所以畅叙幽情。”
    他并不想就北宫萦云的事讨论过多，因此胡拽了两句，试图应付几人。
    姬桓盯着他看了看，轻笑出声，“不想说便不说罢，倒也不必编些辞藻来敷衍我们。”
    行吧，这是不能再瞒下去的节奏。
    缙黎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与三人，只是隐去了装晕这件事。
    而归婵就只说了认识北宫萦云的过程，至于其他的，一概以“嗯、啊、这、是”回答，绝不多说半个字。
    “如此说来，北宫姑娘确实有她的苦衷，至于登天、谒神之事……”姬桓思索了一番，渐渐皱眉，“眼下先将齐国的画卷归还，等回去见到大父和太祝公，再问问就是了。”
    几人对他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如此确实更为稳妥。
    他们几个与归婵久未相逢，难免多聊了几句，提到明日就要前往齐都临淄，嬴世想了想，看向了归婵。
    “归婵妹子，你一个姑娘家在山野间行走我们几个不太放心，反正也是历练，不如随我们一道同行，明日先去临淄。什么时候你觉得逛够了，我们再送你回卫国。”
    话落他就觉得自己的这番话似有不妥，听上去反倒有小阙之意，忙又再道，“你看我们这伤的伤病的病，傻的傻晕的晕。有你在，我们也能安心，你说是不是？”
    风隐应和道，“嬴世公子所言甚是，你看缙黎现在还心不在焉、神魂不稳，正需归婵姑娘你多多照应才行啊。”
    姬桓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啊？”缙黎此刻确实神思在外，想着其他事情，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眼神还有些茫然，“少主所言甚是。”
    姬桓看了看他，“我没说话。”
    归婵这次从卫地出来，原本也没有既定路线，遇到北宫萦云后，就一路跟她过来了，能遇见这几个人也算是意外之喜。
    嬴世一开始说的那番话虽是好意，但听着确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快，所以归婵并不想痛快应下。
    可真让自己一个人在山野中历练，如嬴世所言，并不现实。何况这几人的台阶也给足了，要是再拒绝，倒是自己既矫揉造作又不甚明智了。
    于是归婵向几人略施一礼，笑道，“既然这样，这一路可就要仰仗诸位了。”
    此时夜色已深，几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安寝。
    缙黎侧着身子躺在火旁，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摇曳的火苗，自从想起听见“北宫氏”一词，脑海中属于原身的记忆就愈发清晰起来。
    往昔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升腾的篝火闪了闪，变成了三个孩子，五六岁的年纪，在树林间嬉笑打闹。
    稍大几岁的那个男孩回头笑道，“缙黎，我发现了一支比虎贲还厉害的队伍，你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说完，带着幼年的缙黎和另一个还在遛出军营驻地。
    三人一路沿着险境前行，结果在树林中迷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山坳前。
    山坳中被掏出一个丈许高的山洞，洞前立着一道栅栏门，上面落着巨大的铜锁，栅栏上爬满了青苔和枯藤。
    而那山洞里，断断续续有婴孩的哭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