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龟策守藏(二)

    堆积如山的书简让北宫萦云感到一丝头疼，她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一卷卷翻看起来。
    最开始她还饶有兴致的读上一读，找得时间久了，渐渐就变成了大致扫一眼内容后放回原处。
    看着她在书架间走走停停，姬武颇为无奈的说道，“以你现在这个速度找下去，只怕要找上个三五年才能找到了。”
    北宫萦云从书架后探身，左右手上还各抓着一卷竹简，“你说什么？”
    “还没发现吗？这洞府中的书架，是按照‘文王演义’的六十四卦排列的。”
    姬武向她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书简放回架子上，继续说道。
    “这六十四卦中每挂有六爻，这就是三百八十四爻。而这三百八十四爻里，阳爻一百九十二，阴爻一百九十二。这藏书洞叫做‘册府’，阳爻的册数每一爻有三十六，阴爻则有二十四。”
    盯着他把书卷放回后，北宫萦云的目光又重新移到他的脸上，眉尖一挑，“所以？”
    “所以啊，三十六乘一百九十二，加上二十四乘一百九十二，合计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也就是周天之数，你面前看到的书架，差不多就是这么多架了。按你现在的找法，就算一天看完十个书架，也要看上三年。或许运气好，下一本就是你要找的，你要赌一赌运气吗？”
    姬武说罢笑了起来。
    北宫萦云捏着眉心叹了口气，“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闻言，姬武的嘴角越发上扬，笑问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什么？”
    复仇也好，登天谒神也罢，都是自己的事情，北宫萦云并不想将姬武卷入其中，可他说的都是事实，她没有时间找上三年之久。
    “我要找的是……登天之梯。”
    此前，北宫萦云曾去成周洛邑拜访了几位很是出名的饱学之士，可几位大家都没能给出所谓“天梯”的答案，他们都说，世间没有这种东西。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忽然听闻当年曾有一个商人世家归附周人后一直住在成周，这个世家大族中就有文献记录着当年商人与天地沟通之事。
    北宫萦云便前往成周打探，却又得知，当年太公吕尚把许多与关商人有关的文献都迁走了。
    那商人大族只知道那些文献与周武王和商王武乙有关，至于具体内容，他们也不清楚。
    北宫萦云这才来到齐国想要拜访庙祝，没想到却徒生枝丫。
    更没想到的是，这些文献竟然混在如山一般的书简中，让她无从寻找。
    “武王陛下和商王武乙吗？”姬武听罢点了点头，暗中推算，随即在两排之后的架子上找出一卷竹简，“应该就是这卷了。”
    北宫萦云接过一看，果然是她要找到内容。
    上记——维天建殷，厥征天民，名三百六十夫，弗顾，亦不宾灭。用戾于今。
    这段话颇有些古奥，单个的字北宫萦云都认得，连在一起却无法解读，眉尖又蹙了起来。
    “维天建殷，厥征天民……”姬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越过她的肩看着竹简上的文字。
    北宫萦云不自在的侧了侧身，把竹简向他递去。
    姬武却毫无异色，甚至还敲了敲过路偶人的脑袋，道了声“掌灯”。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将文字念完，姬武言道，“这段话乃是当年武王陛下伐纣灭商之后，有一日在梦寐中被惊醒，急招周公，与周公对话之言。这记载用词古奥，原本也不是能让旁人轻易读懂的。”
    说罢他思索了一番，给北宫萦云解释起来。
    “大概意思是说，武王陛下询问周公，自殷人立国后，已过了数百年来，这期间有三百六十人曾经试图登临天界，这些人不知最后登天与否，可魂魄却不消不散，至今仍在惹是生非，霍乱周人。武王从梦中惊醒就是在为这件事感到担忧。”
    “三百六十人都没有人成功……”北宫萦云听罢喃喃自语。
    可不管成没成功，这段话说明商人确实有登天之法。而现在她只要知道到底谁能够成功就行了。
    她摇了摇头就要把这块竹简揣在怀里，却被人中途劫走。
    只见姬武举着竹简笑道，“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北宫萦云叹气，只能向偶人要来笔墨，誊抄下来。
    趁这功夫，姬武把关于商王武乙的记载也找了出来，上书——商王武乙无道，为偶人以象帝，与之博，后武乙至渭……雷击震死。
    北宫萦云一边抄着，一边问道，“这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姬武看着其他的书简，随口说道，“商王武乙与天帝下棋，输了，被雷劈死。”
    “就这一句？”
    “大致就是这意思，怎么了？”
    北宫萦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比起方才解释武王的梦时，这人态度明显随意了许多。
    “要与天帝博赛吗？”她皱了皱眉，自己对弈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你也不必如此担心。”姬武对她笑了笑，“知道是下棋就好办多了，咱们找会博戏之人请教便是。”
    “博戏之人？”
    “对。”姬武点头道，“你跟我走就行了。”
    两段记载誊抄完毕，北宫萦云踮着脚将书简放回原位。可这架子已有些腐朽松动，饶是她反应再快，最上面的两层还是歪了歪，掉下来两块甲骨。
    姬武又敲了敲在旁边掌灯的偶人的脑袋，“这架子你们可要好好修一修。”
    说罢他扫了一眼那两块掉落的甲骨，外面分别裹着两种颜色的绸缎。
    北宫萦云将甲骨捡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字便要放回原位。
    姬武从她手中接过甲骨，“还是把它们放在一起罢。”
    “可它们原本并不在同一层。”
    那绸缎是用来标记位置的，同样颜色的放在同一层，因此北宫萦云才知道原本应该放在哪里。
    姬武摇了摇头，“那是以前的人分错了。”
    “上面写的是什么，非要放在一起？”
    “不重要，百年前四个痴傻之人的胡言罢了，你无须在意。”姬武说着，抹去两块甲骨上的尘土，将它们放在了一处。
    随后他对北宫萦云笑道，“我们走吧。”
    藏书洞中又只剩下一个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人在书架间行走，偶尔发出一两下机关摩擦的吱呀声。
    两块甲骨映着夜明珠的光，隐约可见其上之字：
    卜，艮卦：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姜永汐。
    卜，观卦：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吕不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