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边邑圣乡

    “原来虎臣公也是那么年轻就统领了虎贲氏啊！”嬴世感慨着。
    天子虎士骁勇天子虎士骁勇无匹，统领他们的虎臣公自是身手不凡。
    而姬玄，更是历代虎臣中的佼佼者，颇负盛名。
    嬴世年幼时便听过他的名号，离乡云游后也想过，或许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与之交手。
    可遇到姬桓和缙黎之后却得知，虎臣公姬玄音讯全无，不知身在何处。
    不能请他赐教一番，实在可惜。
    “是啊！”姬桓点了点头，“以前听大父说过，祖考当年南征淮夷时殁于阵中，那时父亲尚未出世，后来是大父一直照顾着父亲，直到他加冠成礼。父亲他十几岁时便玺承了虎臣一职，统领虎贲军四处征战，那时的虎贲军正是巅峰，而今……”
    说起当年的时候，姬桓眼中似幽光闪过，可随后眼神却又暗了下去。
    骊山一战，八百虎士尽殁。
    缙黎也不禁叹息，而今的虎贲氏，算上大公子一共仨人，连只手都凑不齐。
    他正想着，却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转头看去，却见归婵抓着他衣袖的一角，眼中略带诧异。
    “我刚才……说话了？”他小声问道，随后看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缙黎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自言自语的毛病？
    然而姬桓倒是看得开，并未因此生气。
    “没事，你说的也是事实。”他说道，“祖考战死后，虎贲虽在名义上仍由我这一系传承，却被旅贲氏、司马氏挖走了不少精锐，可父亲还是能把虎贲氏重新统合起来了。这一点上，我比父亲差远了。”
    “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做不了我父亲做的事，但我相信，父亲也做不了我做的事。不是吗？”这话说完，姬桓释怀般笑了笑。
    缙黎与之相视一笑，点头道，“嗯，能说出这话的才是少主。”
    这话说完他摸了摸袖中的虎臣册命，也不知这东西何时才有合适的时机交给姬桓。
    这两人都不打算去曲阜，归婵自然也懒得去走一趟，风隐更是兴趣缺缺。
    “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想来曲阜也没有什么好酒。都怪周公，好好的搞什么酒诰！”嬴世说着，摘下酒葫芦灌了几口。
    “既然不去拜会，那咱们就绕过曲阜吧。”缙黎将舆图铺开展平，问向姬桓，“接下来去哪？”
    “去昌衍吧。”
    自乡邑向东南而行有一处大邑，名为昌衍，从那穿过，再走不远就会有行船之处，便能返回太华山。
    昌衍在鲁国众多乡隧中，由鲁君直接管辖，是曲阜以东的一处战略要地。
    这地方虽然不是国都，但以昌衍为中心，周围林林总总分布了不少大型村落，称得上是一个大邑。
    此时缙黎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再过不久就会改建为乡，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昌平乡，圣人孔子的故乡。
    一行人到达昌衍附近时天色已完，远远便听到城中想起木铎之声，知城中已经宵禁，便没有继续赶路，在郊外扎了营。
    从山上望过去，这地方格致很是规整，甚至还有小小的城垣，虽然只是一个乡邑，但看上去比舒鸠国的国都差不了多少。
    “这个地方……”风隐看着看着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眼熟啊。”
    他身边是举着舆图对照地形的缙黎。
    离开齐国时，齐侯怕他们走了冤枉路，便给了几人一张画在羊皮上的舆图。
    这个时代的测量技术并不高，也没有计里画方之类的制图方法，因此这图更像是简笔画。
    而且上南下北的，缙黎看的时候不是很习惯。
    “那边就是颛臾氏的领土了，”他举着舆图指向东边，“也难怪你会觉得这地方眼熟。”
    风隐顺势看了过去，随意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敷衍。
    实际上，他并不能认出哪一处是颛臾氏的族地，毕竟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踏出族地。
    之所以觉得眼熟，也不过是离开东蒙山前往防风冢的时候，曾经路过此地罢了。
    而且，齐鲁之地的山川钟灵毓秀、各具姿态，真要想从中认出哪座峰哪座峦，只有常常出入的山中虞户才能辨认出来。
    风隐远远看了一会儿便垂了眼——外出数月，也不知母亲情况如何。
    他闭目凝神了数息，再睁眼后就只发出两声嗤笑，随即转身。
    “风大哥。”缙黎喊住他。
    自打前天晚上说出“祸罪之源”这词，风隐给人的感觉就奇怪了，虽然还会说笑还会毒舌，但离东蒙山越近，他越沉默。
    “风大哥，”缙黎说道，“我不知道你们颛臾氏的刑法究竟如何，但我觉得啊，令堂她绝对不会认为你的出生有罪，也不会因为生下你而感到悔恨。她是一个好母亲，绝不会希望你活在自责中。”
    风隐顿步转身，盯着他看了许久，微微叹气，“你又没见过我母亲，怎么知道她好或不好？”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而你现在还在思念你的母亲。”缙黎目光很是坚定，“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也是一位爱你护你的母亲。”
    风隐听罢挑了挑眉，然后笑了起来，“我记得……你是东夷人，对吧？”
    “哈、哈哈……”缙黎干笑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单说现在这副身体，祖上的确是东夷人，但生长在宗周。可若带上这躯体中的灵魂，那可是在两千七百多年之后的世界里长大的。
    而且最近这段日子里，缙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似乎有些分不清自我和本我了。
    颇有庄周梦蝶之感。
    “算是东夷人吧，怎么了？”缙黎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说话办事越来越像周人了，有时候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东夷人向来心直口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掩盖。如此想来，你家少主倒是蛮像东夷人的，说话的时候直来直去的，也不管会不会气到旁人。”
    “少主从小就这样，习惯就好。”缙黎说着又看向东边那片山脉，随口问道，“风大哥你呢？你觉得自己像东夷人吗？”
    “那是自然。”山风吹过，风隐拢了拢袖子，“夜深了，你该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