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祸起萧墙(六)

    六天前。
    东蒙山山顶神殿的偏殿内，风翎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作为东蒙主的长子，风翎不得不在风灈和五龙氏长老闭关参悟之时，承担起辅理政事的责任。
    不过，自从他处理完颛臾边境两氏纷争回来后，便也开始深居简出，忙些自己的事。
    至于余下的族中琐事他便交由弟弟风翼代为处理，并安排了潜龙氏长老风渊等人辅助左右。
    “算算时间……若虹她应该已经到齐国了吧？”
    想到自家妹妹，风翎手中的笔略微一顿，但不过片刻便又对照书简勾画起来。
    风若虹觉得族中无聊要下山出游，说是只在东蒙山周边随处逛逛，不会走远。
    可是就算只用脚趾头想，风翎也能猜出来她要去齐国寻找风隐。
    是以，风翎偷偷派遣亲信奉书齐国，请求齐侯吕购的帮助，只愿齐国上下若是见到妹妹，可以代为妥善照顾。
    按说东蒙主以及五大长老闭关已近百日，眼见出关在即，他们兄妹三人都该安心侯着才是。
    在这个时间点放任风若虹踏出族地，对于风翎来说也是无奈之举。
    或许，列国之间比眼下的东蒙山更加安全。
    风翎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明显的发觉，近些日子自己似乎指挥不动颛臾氏的人了。
    远的不说，仅这几十日间，颛臾氏辖下的诸族已是内斗了数次，最近的一次便是东方的伯劳氏、成鸠氏两氏相争。
    这两氏的血脉同出一源，都是当年少昊氏的族裔，以凤为尊、拜日崇玄。
    可最近一段时间，原本和睦相处的两氏部族却因为一处山林的归属而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伯劳氏与成鸠氏二族，双方皆有精通术法之士，几番交手，死伤惨重。
    颛臾氏虽然是盟主，但也只是名义上的盟主，与他们并无直接统属关系。
    不过出于道义，颛臾氏还是要去调停斡旋，止息干戈。
    风翎作为颛臾氏少主，亲赴险地，与两方说尽了好话。但两族的首领却仍是不为所动，丝毫不给他这个少主面子。
    他原想理讼裁决，可是双方各执一词，每个人手里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证据，以证明山林的归属在自己的部族，并指责是对方施暴在前。
    风翎处理此事，一连十几日毫无进展。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摄政的风渊传来书信为他解围：责令伯劳氏与成鸠氏立即退回各自的领地，敢有违抗者，便是与颛臾氏为敌。
    书信直接给到了两族的长老，信中言辞激烈，不容置疑。
    两族长老读罢，嘴里虽是愤愤不平，但还是乖乖照做，带着族人退走，回到各自的族中。
    回到东蒙山后，风翎见了风渊，对他武断行事颇为不解。
    风渊却捋着胡须笑道了起来。
    “少主你还年轻，不懂此中关节。你想要理讼平断无可厚非，可领土之事关乎生息，仅仅是让双方坐在一起谈话，便能谈出结果来吗？你一旦优柔存虑，他们便变本加厉，这事又如何能处理的完？”
    “可万事总得有个是非曲直才是，山林该是谁的便应是谁的吧？”风翎皱了皱眉。
    “少主啊……自从天地开辟，清浊有定之后，土地山林便已经存在了。又是何人规定，此处只能属于谁？开辟以来，湮灭的古族岂可胜数？
    之所以没有人敢觊觎我颛臾氏的土地，还不是因为我颛臾氏在凡夫的眼里乃是神国神民、无比强大？若细加考论，华胥氏的领地在何处？烈山氏、金天氏、无怀氏、葛天氏……这些氏族的后人，他们的故土上，如今生活的又是何土之民？呵呵，夐古茫昧，灭迹无数，浮云易逝，强者恒存啊！”
    话毕，风渊看了看风翎，又喃喃道：“倘若不拘泥于‘是非曲直’这四个字，那这天下本应当是我颛臾氏的。”
    对于风渊的一番说教，风翎打从心里不认同。
    但他也也籍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阅历和能力尚浅，既不能服众，也不得人心。
    烦闷之际，他打算去找平日里关系相好的居龙氏长老闲谈散心，可是没有想到，居龙氏长老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居龙氏长老失踪了多久？”风翎向手下的人问道。
    “三日，呃，不，两日吧。”
    两三日……看来，在自己回到东蒙山之前，这人就已经不见了。
    可堂堂颛臾氏的氏族长老，失踪两日竟然无人通禀，这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风翎正待发作，却忽然发现眼前答话的人，他以前并没有见过。
    不止如此，自己身边还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新的面孔。
    “原来如此……想必是居龙氏长老另有要事，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风翎冲那侍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除了妹妹风若虹在知道自己回来后依旧没心没肺的跑过来央求下山玩耍，就连弟弟风翼这几日也深居简出抱病称恙……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不过，既然若虹执意要出去，风翎倒也乐得放她走，暂时远离“是非”之地。
    想到这，风翎回过神来。他理了理头绪：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一定要守住颛臾氏的这份基业——至少要等到父亲出关。
    眼下当务之急，恐怕还是要弄清楚居龙氏长老究竟去了哪里……
    “少主！”
    远处传来了仆从的声音，打断了风翎的思绪。
    “出了什么事？”
    那仆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道，“少主，风隐……他回来了！”
    “风隐回来了？”
    风翎听罢，暗自欣喜。
    他与风隐自幼相识，二人既是表兄弟，也是脾性相合的朋友。虽然此前大庭比武之时，风隐曾化为龙形将他打伤，但这也是风翎故意以言相讥的结果，他自己是全没有记挂在心上。
    不如说正是风隐雷霆的一击，才让他知道自己作为颛臾氏、作为东蒙主的继承人，还有多少不足之处。也亏得如此，此后他加倍苦练，竟也练就化形之力。
    如今风隐回来，自己身边便又多了一个万分可靠的助力。
    而且，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已经把祖神的东西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