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捕获叛亡(六)

    那股力量凭空而来，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又像是一把看不见的薄如蝉翼的锋刃，稍纵而逝间，轻轻将赤龙氏长老附着在断剑之上的灵力抹消殆尽，切断了二者的联系。
    若非最后一刻感受到了灵力微弱的滞涩，赤龙氏长老自己恐怕也未必能察觉到，有人在从中作梗。
    是什么人？
    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等鬼蜮伎俩？
    赤龙氏长老四下环顾了一圈，阴鸷的眼神从下垂的眼皮底下透出来。
    他的视线停在了台下那抹黑影上，心中暗道：难不成是风渊？
    可是再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此人今日极尽嚣张之能事，他的一举一动全在自己的观察之内，方才异状之时并无举动。
    何况，风渊就算是主政长老之中实力最为深厚者，也未必敢如此当众施术。
    如此说来，这数千人的广场之内，还藏着一个术法高深莫测之人。
    想到这儿，赤龙氏的脸色变得更加赤红面容紧绷，嘴角也抿了起来。
    如今当着上千族人的面被人摆了一道，以致失手“处决”凶嫌，身为五龙氏长老中的最长者，他自是不会甘心承认技不如人，一气之下屈言此举出自本意。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托大，倒是激起了更大的民愤。
    如果说此前的颛臾族人多只是窃窃私语，偶有几人七嘴八舌愤愤不平，那么现在，他们可真是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了。
    这种隐隐有些失控的场面看得缙黎不由得皱眉，他顾不得别人，快步冲上台前一把扯住归婵就要离开。
    嬴大哥说得不错，那潜龙氏长老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只用寥寥数语，就已经把颛臾氏的凝聚力给搅扰了。
    其实，像颛臾氏这样的神守之国，长老、祭司们都是德高望重，备受尊崇。可同时，一旦国家灾害频生遭遇凶荒，庶人怨气高涨，形势也会发生逆转。
    诸神高高在上，不容凡人置疑，否则信仰便会动摇，宣泄的矛头，自然而然就会指向他们。
    至于东蒙主，作为主祭、作为神国的象征，更是要有表率担当。
    可这几十年来，又是神女盗宝、私奔，又是弃民破阵、毁像，这两人又恰好都是东蒙主的亲人……
    尤其是“弃民”风隐，他可是当时在全族集会中，被诸位长老占选推定，负责去执行祖神遗命的人物，难不成是这些长老尸位素餐能力不济，以至于推断错误，酿成大祸？
    再说东蒙主和五龙氏的长老们，这几人百日闭关期间，颛臾氏也不太平。
    又是内乱频仍，东境的伯劳等氏族内斗；又是外敌入寇，有防风氏的后人越境杀人；又是山川崩殂，绝灵谷地动山摇；又是长老失踪，居龙氏失踪月余……
    这看上去分明是祖神降下的大祸！
    这等时刻，五龙氏的长老们若是清醒些，就该放低姿态谨慎言行安抚众人之心。
    偏就是这几位，端坐台上，盛气凌人，当真是火上浇油而不自知。
    瞬息间将台上台下扫视一圈，缙黎扣着归婵的手腕走了几步。
    他瞥了一眼端坐在台上的东蒙主风灈，见对方仍是神色自若安澜泰然，心中有些不解：
    这东蒙主究竟是怎么了，发生这么多乱子还能如此安逸？难道他当真不怕民怨吗？
    随即缙黎偏过头再次看向广场，只见颛臾氏的族人们群情激奋。
    眼下他们虽只是针对颛臾氏上层，可保不齐谁脑袋一热，便会对自己这三个“勾结上层”的“异邦人”的出手。
    “缙黎公子哪里去？”
    风渊忽然叫住了缙黎，这一嗓子的穿透力极强，语气虽然不痛不痒的，可后者却是听得浑身汗毛乍起。
    跟着风渊又运足气力，浑厚的声音顿时传遍了全场。
    “大家都静一静！”
    这话一出，喧闹的广场又霎时间恢复平静。
    风渊指了指地上的那具死尸，高声道：“风游长老，若我没记错，此人可是你族中之人风溉对么？”
    “风游”便是昇龙氏长老的名字，他点头回道，“正是。”
    “他前几日下过一次山？”风渊问道。
    昇龙氏微微一愣，再看向那尸体时便皱起了眉，“是有这么一回事。”
    “若如此，恐怕他当真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可……”
    不待昇龙氏回话，风渊又问道：“你可知道他是同谁一块下的山？”
    见对方摇头，风渊转了个身面向众人。
    他朗声道，“依照这位归婵姑娘方才所说，当日下山行凶劫人者，共有五人。如今此凶已被赤龙长老击毙，剩下四人若想查出，还需一番功夫。风游长老，你管教族人御下不严，当是一过。”
    这昇龙氏倒也是个刚烈之人，傲气也是有的，一想今日族人作祟之事被人发觉，又遭当面折辱，心中顿感不忿。
    只见他袍袖一拂，将地上的断剑卷起，跟着便向自己的咽喉抹去。
    “且慢！”
    缙黎一边喊着，一边把归婵护到了身后。
    他手腕一翻招出长忆剑，跟着长剑一甩从手中飞出，隔在昇龙氏那把断剑之后，将后者拦了下来。
    “假仁假义！”
    风游只用袍袖一挡就化开了缙黎这一剑，跟着他从袖中伸出手来，口中念咒掌作龙形，拍在后者的心口上。
    这一掌，掌势如赤焰燎人，原是要逼迫缙黎退开。
    而缙黎体内神力催生，面不改色生生接下这一掌。
    “你……”风游又愣了愣。
    “这是防风氏的护体神功……”
    “这少年是防风氏的子孙？是我颛臾大敌？”
    “莫非就是他越境杀人？”
    “难怪和风隐混在了一起！”
    广场之上几个“颇有见识”的颛臾族人惊呼道。
    而昇龙氏长老风游，着实缙黎这一手惊了一下。
    之前在绝灵谷外见到他，原是奄奄一息之状，怎么一两天的工夫，竟已恢复到这种地步，如此轻易接下了自己这一手赤焰掌，实非等闲之辈。
    缙黎面不改色，施展出一手周公剑法，长忆上下纷飞，那风游手持断剑早已应接不暇，几招之后便被他夺了兵器。
    “你……”风游眉头一沉，怒道，“你这外人何必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