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其血玄黄(三)

    月明星稀，天幕依旧浓稠如墨砚般，只有参商二星挂于东西，闪烁不定。凉风习习，颛臾神族的广场万籁俱寂，其上一黑一白两条龙分立两侧，各自盘旋。
    比起东蒙主，风渊明显不像平日里那般沉着。
    他积怨数十年，如今一朝爆发，终于有了与风灈分出高下的机会。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无论是他当众出言顶撞、大言激叛，还是在全族面前揭开这数十年来的沉冤旧账——甚至是亲生女儿遭遇危险生死未卜——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能动摇风灈分毫。
    无论是斗武、斗法、还是斗术，风渊处处紧逼，而风灈全然不曾慌乱，呼吸气脉运转如常。
    于后者而言，当真是就算泰岳崩摧、麋鹿左现而全然不为所动，在他目之所及之处，只有风渊这个敌人罢了。
    这份冷静令风渊都不禁心生疑惑——他竟然当真全无愧疚之情？不知该说这风灈是顾全大局，还是东蒙主做得久了，全无心肝。
    数十年来，风渊苦心孤诣习练术法，自觉凭借自己的本事，便是任何一位五龙氏长老出手，自己也全然不惧。
    原想着，风灈久居上位，难免会疏于修行，自己多番折辱之下，只要能逼其出手，激得他方寸大乱，便能当众致他于死地。
    然而风渊实在没有想到，风灈的修为自内而外，至臻至化。交手初时尚不觉得，可是此番化形，对方的身形、气魄，全然凌驾于自己之上。
    仅以体量而言，二者高下立判。
    面对着这股无形的压迫，终究是风渊先安耐不住，动起手来。
    只听一声嘶吼般的龙吟响彻天宇，那条玄黑色的巨龙猛然动身，漆黑的鳞片上泛起光，毛髭皆立，一个转身将长尾甩起，劈向比他身形还要大上十数丈的白龙。
    白龙身子蜿蜒环绕，幅度之大搅动着风声嗡嗡作响，紧跟着龙尾也是一扫，与之硬碰硬的撞在了一起。
    神龙摆尾，二者的力道足以击碎昆岗。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天空中出现一个火光，碎裂的鳞甲洒满夜空，如星点斑驳。而那头黑龙也被震得喷出一口鲜血来，然后身体剧烈摇晃起来。
    白龙一击得势。一个闪身间就到了黑龙面前，上半身化出一张血盆巨口，锋利的巨尺竟比堪比长刀大剑，开阖之间便有鲸吞之势，张口便要向风渊咬去。
    “好快的速度！”风渊心中暗惊，却不示弱，他奋力一爪拍在白龙身上，利爪之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所过之处连皮带肉扯下一小块。
    风灈被这一抓身子一歪，扑了个空。
    “我倒是小看你了。”风灈看着风渊爪上那熊熊燃烧的幽蓝火焰，从喉咙中发出发出了这几个声音。
    紧接着，他眼中精光一闪，一道玄光飘忽而过，几十道霹雳凌空炸出，招招劈在风渊身上，每一击之下，便有数片龙鳞被劈碎。
    虽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之功，但这些雷火威力极强，频次极快，每一次轰击，风渊均是被震得乱颤，百十次轰击之下，他竟然被雷火从天上炸到了地上。
    随着霹雳不断落下，随时纷飞，满目扬尘，沾血的黑色鳞片更是是片片飞溅。风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烟之中，只有一道虚影趴在广场之上，似乎随时可能消散一般。
    “好强的力量……”嬴世由衷赞道。
    不过，没等他感慨完，却见空中的白龙又显现出半人之形，风灈又化现出了上半身。
    只见他双手一合，催动真力，进儿周身金光闪烁，犹如太阳一般耀眼，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精纯无比的真元不断涌入体内。
    风灈一抬手，手掌间幻化出了赤、白、青、黑、黄五个圆球，围着掌心旋转。光电化作一条条小龙，又似团团云气，环绕圆球其间。
    “那个是什么？”归婵问道。她看不清楚，只依稀看见电闪雷鸣间，五种不同颜色的光球闪过。
    “这是……难道是化用五星之力？”嬴世不太确定，看向了缙黎。
    “庚星、岁星、辰星、荧惑、镇星……不错，东蒙主在化用五星之力，”缙黎眯着眼睛看着，手指间还在默默推算，“多半是要以这五股力量，彻底压服风渊吧。”
    其实不用嬴世提醒，他已经感受到天空中所传来的这五股澎湃的力量，倒比人间的五行之力，要精纯浑厚的多。
    所谓的五星，指的便是金木水火土五个。自上古之时，圣贤观象授时以来，便有专人负责占星推步。
    既然参商二星，于人间有神有祀，五星同样如此。
    颛臾氏以龙为尊，而凡世之龙游于山川，天界之龙游于星宇，星辰之力自然至高至粹。
    风灈显化真形，体内的真气磅礴鼓荡。他将真元灌注完毕，掌间的五星对准了广场。
    “你们小心了！”
    他出言提醒道，跟着五道不同颜色的闪电从空中劈下，随着五个光球的不断旋转，变换方位轰击着地上的风渊。
    颛臾氏诸位长老勉励维持，再加上两雄都没有直接攻击结界，这才将破坏限定在广场之内。
    大地震颤摇晃，归婵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倒，脚下的山石都被震得碎裂，多亏了缙黎伸手扶住才不至于受伤。
    “嬴世大哥！快！”
    嬴世听罢，两手夹着风翼还有土龙氏长老的遗体，闪身跳到了安全的地方，缙黎、风翎他们也随之撤出圈外。
    又是一阵五星轰击，直到风灈自己也有些累了，慢慢垂下手来，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五星之力……果然……非同小可。可你，终究还是太小瞧了我！”
    烟尘散尽，只见风渊已经慢慢从龙形恢复成人形。他衣袍尽碎，身上遍体鳞伤血流如注，还冒出了屡屡黑烟。他神情苍白，呼吸看上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间，他全身爆发出一阵金色光芒，这金光瞬间笼罩住了风渊的身躯，片刻之后，只见他周身冒起阵阵白气，身上如同罩上了一道金色的鳞甲。
    “金鳞真龙罩……”风灈见之一愣，诸未长老也同样惊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