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虎啸山岗(一)

    听罢风翎所言，姬桓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此前在绝灵谷的时候，他曾听那小女神瑶芝说起颛臾氏之变，只言道今时祸起萧墙，东蒙主的两位公子也死了一个。
    眼下再看风翎、风翼，二人幸克全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那小女神当时所言，想来神思幽遐，或许其中另有深意。
    “子昭公子，你没事就好！”见姬桓安然而归，归婵也难掩欣慰之情。
    可随后她仔细再看，却见姬桓蓬头垢面，衣领之间还夹杂着草棍土石，倒真像是他所说的从土石之中爬出来的。
    “有劳归婵姑娘挂念……”姬桓轻声还礼，眼睛却扫视四周，一眼瞥过几人身后，见地上躺着一人，全无气息。
    但见那衣袍纹样，他已经认出了那人的身份，“这位土龙氏长老，莫非……”
    话落，见归婵摇了摇头，姬桓心下了然，不免叹了口气——当日馆舍之外，他曾听土龙氏夸夸而谈，言辞爽朗，相处倒也轻松自在，当时原打算此间事了，找个机会去拜会对方，顺便学习些颛臾氏的风俗、禁忌，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人，却生死两隔，再无机会了。
    没有时间让人感叹，耳边的兵器铿锵、术法轰鸣作响之声又将姬桓拉回到现实之中。他循声望去，嬴世正一手挥舞着玄乌刀，一手幻化火凤，与少昊氏的五鸠长老剧斗。
    论及源流，嬴姓子孙乃是伯益之后，说起来与少昊氏的凤裔还有那么一丝香火之缘。可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却是杀机四伏毫不容情。
    五根鸟首金杖披头盖地打来，嬴世举刀相迎，只觉犹如负石担山一般，两臂振得酸麻，险些跪倒在地。
    “这小子有些厉害，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本事！”说话之人一头白发，尖嘴猢腮的，正是鹘鸠氏长老。
    只听他大喝一声，张开翅膀，显现出鸟身之形，干瘦的身体一时竟也变得肌肉充沛，筋脉虬结。
    其他四人见状，也纷纷施展化形之术，身量、体魄倒都大上了一圈。
    远处的姬桓见了，联想起刚才被自己和缙黎击杀的二人，皱了皱眉，言道，“鸟首人身，这些人不是颛臾氏的子民？”
    “正是，这些人乃是少昊氏的族人。”风翎应道，“死掉的那二人，便是少昊一族中，成鸠氏与伯劳氏的长老。”
    “少昊金天氏，也是东夷之人……他们一族之人，为何会出现在你们颛臾氏的领土内？交相攻伐吗？”姬桓又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风翎摇了摇头，颛臾氏雄踞东蒙，统辖诸多上古族裔，其中的恩怨纷争要是细说起来，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清楚。
    想到自己和缙黎举手间竟杀了两个少昊氏的长老，姬桓多少有一些遗憾——那二人仗艺欺人，咎由自取，固不可惜，亦不后悔，但此举难免伤了周人与少昊氏的关系，早晚有一天还需弥补才是。
    眼前五鸠氏各自显化神通，将嬴世围困在地。
    那五人寻常模样下，后者以寡击众已是将将战平，如今对方设象显能，更是难以应对。
    只听鹘鸠氏一声长啸，鴡鸠氏、祝鸠氏、鸤鸠氏、爽鸠氏，无位长老各自手持金杖，振翅而下向嬴世袭来。
    几人或劈、或扫、或砍，不仅力量成倍，速度更是轻盈灵活；时而操纵法术灵力，或鼓风、或引雷、或聚火、或吹沙，嬴世能以单刀护住周身已是十分吃力。
    见此情状，嬴世心中暗骂，自知不该如此托大。这班少昊氏的老家伙们，无论此前躲在哪里，终究是见证了颛臾氏的整场恶斗，他们若是没有些盖世的本领，怎么敢这样走上来强出头？
    想到这儿，嬴世猛然仰头大声喊道，“姬子昭，缙黎，你们两个还不快来帮我吗！”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当初在周公庙挑战姬桓，二人刀剑相碰比拼气力，结果被姬桓好一阵“修理”后，嬴世——或者说手中的这把玄乌刀就仿佛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每姬桓出现，或是施展招数之时，他手里握着的玄乌刀，总会发出微微嗡鸣。
    如今尽管以一敌五，无暇他顾，但是嬴世手中的玄乌刀微响，更兼转瞬之时见到有红影飘过，他便料定是姬桓从绝灵谷山崩中逃出生天，前来救人。
    “这不是看你打得蛮好的嘛！以一敌五不落下风……”缙黎虽然嘴里这样说开着玩笑，手上却已将九和弓搭好，伺机寻找空隙。
    “你他娘的是没事了，我可要入了土了！”话落，嬴世手中火凤炸开，逼退了斜向里杀入的两名敌人，身子一撤向圈外跳出。
    两人这几句嬉笑引起了五鸠氏的注意，其中祝鸠氏向侧面一瞥，看见姬桓等人，还有倒在地上的死尸，忙高声提醒其他四人，“伯劳、成鸠，死在他们手上了！”
    那四人听罢，均是停下了攻击，飞出圈外。
    祝鸠氏随即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物，敢来伤害少昊凤裔的长老？”
    “宗周，天子虎士，姬桓字子昭。”姬桓依旧不慌不忙，倒提镇岳剑，拱手行礼。
    “虎贲氏家臣，缙黎，无字。”缙黎跟着喊道，如今姬桓平安回归，争斗虽未停止，却让他颇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言语之间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老子嬴世，哼……要是单打独斗，你们早就脑袋开瓢了！”嬴世揉了揉肩膀，语气十分不屑。
    “宗周？”听罢几人自报家门，五鸠氏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忽然，鹘鸠氏大声喝道，“宗周又怎样？虎贲氏又能怎样？还能像三十年前那样横行无阻不成？”
    “呵呵呵，堂堂周天子还不是身死于犬戎之手？”爽鸠氏也发出呵呵冷笑，声音刺耳难听，“凭你也想插手神国之事吗？”
    面对五鸠氏的咄咄逼人，姬桓面不改色，言道，“少昊氏与颛臾氏的恩怨，是你们二族自己的事，在下既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过问。”
    他这话说得稀疏平常，丝毫不在意身边的风翎一时难看的脸色。
    姬桓伸出三根手指，继续说道，“只是有三件事，需说与五位长老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