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虎啸山岗(三)

    神殿广场上打得不可开交，百丈崖外仿佛天光耀眼，可崖洞内却仿佛与外界隔绝，只能听见喧嚣的水声。
    偶尔有细小的水珠打在石头上，从飞流之下的瀑布中喷溅出来，在这白玉囚牢里弥散的水雾朦朦，给夜明珠笼罩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风漪原本正盘坐地闭目养神，可就在外面夜如白昼的一瞬间，她的睫毛抖了抖，随即睁开了双眼。
    眼底滑过一丝不解，她掐着手指推算起九宫来，片刻后眉尖猛然一蹙，不由得握住了身旁的白玉栏杆，
    可不多时风漪便松了手，只是那道栏杆上已多了数道细小的裂痕。
    与此同时，距离东蒙山不远的一处精舍内一片狼藉，讲学之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最里间亮着微弱的灯。
    这间屋外还横七竖八的倒伏着一地尸体，看他们的衣着扮相，应该是颛臾氏的族人。
    身穿月白长裙的少女在门后拧着眉，她收好寒玉九节杖，抬眼向东蒙山望去，最后抿了抿嘴角，转身关门。
    正当此时，却见东蒙山深处一道金光直奔云霄，在夜幕中炸散开来，照得夜空亮如白昼，轰隆声响震耳欲馈。
    这情形看得她有些慌乱，连忙转头看向矮榻上的青年，“风隐哥……”
    尽管风若虹单纯天真的可以，可被族人打晕劫走在先，被风隐救出来后又不断被族人追杀，再怎么样她也能明白过来，族中或许出了大事。
    更何况，再见到风隐那日，他虽然还是一身白衣，可斑驳的血迹正一点一点从他身上透出来。
    “虹儿，关门。”风隐说道。
    这几日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换下来的绷带上面只有零星的褐色血迹，只是不知道风渊在玉勾上加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肩胛处的伤口有些反复。
    此刻他面前摆着两堆蓍草，一为比卦，一为家人卦，而他的右手拇指，也在中指下节停了下来。
    “虹儿，”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看向风若虹，“若是风翎和风翼……起了冲突，你……”
    没等他说完，风若虹毫不犹豫的接道，“当然是帮我哥哥啊！风翼那小子一天到净晚闯祸，挨揍也是常有的事了。”
    “倘若，”见她走近，风隐随手扫乱了一地蓍草，又道，“倘若其中一方可能有性命之忧呢？”
    这话听得风若虹一愣，她想起刚才那道炸于天际金芒，有些茫然，“你是说……”
    “具体如何，眼下我也不知，但是，我们该走了。”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就这么回去吗？”
    “没有大碍。”风隐说着，收好寒云玉笛起了身，问道，“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吗？”
    见风若虹摇头，他继续说道，“那是少昊氏的五凤朝阳……真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皓月高悬，东蒙山脚下只有夜风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安静的得甚至有些诡异。而东蒙山深处的颛臾族地里，却是打得天昏地暗不死不休。
    “五凤朝阳？那是什么？”归婵站在风氏兄弟中间，如此问道。金光落下时，风翎略带惊愕的说出这个词，是以她才有此一问。
    “五凤朝阳，是少昊氏的秘传术法之一，此术一出，天地同辉。”风翎缓缓说道，“五只凤鸟凝聚的力量，就像是另一个太阳一般，能将整个东蒙山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传说被这光芒掠过之处，万物不生……”
    这话说完，他疑惑的看向台下的三人——别说什么万物不生了，就连姬桓他们三个看上去都没有受什么伤。
    归婵同样看了过去，问道，“那他们三个……？”
    “或许传说终究是传说，秘书流传的念头久远，失传了，又或许是五鸠氏的这几人学艺不精罢。”风翎说罢摇了摇头——鸠鸟与凤，终究是天差地别。
    姬桓将长剑横在身前，不知对面的五鸠氏里是以谁为首，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正中间的祝鸠氏身上。
    “我等与五位长老本无仇怨，还望各位告知前情后果，就此罢手。”姬桓说道。
    “本无仇怨？哼……”那祝鸠氏长老向高台之上看了一眼，冷笑道，“那成鸠氏与伯劳氏的长老，难道不是死于尔等之手？这不算仇怨算什么？！”
    说罢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便是不动，指背上细小的伤口依然若有若无的疼着。
    “子昭兄弟，你怎么还在想着跟这几个鸟人讲道理？”说着，嬴世也冷笑起来，看向祝鸠氏。
    “若非他们先偷袭伤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那是咎由自取！”他啐道，只将长刀一挑，指向空中的风渊，“看那！看见没，你们的头儿在那呢！”
    随即又将刀尖一转，指向广场另一边打得不分彼此的颛臾族人和少昊族人，又道，“再看那！你们的仇人和族人都在那，缠着我们几个外族人作甚？”
    “还能作甚？无耻呗！”缙黎说着轻笑一声，指尖夹着羽箭晃了两圈。
    方才他耳尖听到了风翎所言，再看周遭草木，即使没有枯萎，却也有些打蔫儿。
    是以他有些不解的问道，“用‘五凤朝阳’这种术法对付我们，你们究竟是想掌东蒙山的权，还是拖着东蒙山的万物同归于尽啊？”
    闻言，鸤鸠氏也发出一声冷笑，言道，“东蒙山算什么……等料理了这些顽固守旧的颛臾遗民，到时候莫说东蒙山，就算是你们的宗周、成周，也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待此间事了，我等踏出东蒙，届时杀尽你们周人，焚尽尔等宗庙，这天下，都是我少昊氏的！”
    这些凤裔的想法这么偏激，莫不是被风渊把脑子给洗坏了？如今着世道已经够乱的了，若真让这种人出了东蒙……
    缙黎心中顿时一凛，抬手拉弓，羽箭一转便搭上弓弦。
    那五鸠氏看起来是在喘息，却同样警惕，身后铁羽瞬间齐齐张开，竟在几人身边围起气浪一般的屏障，将飞速而来的羽箭挡在了外面。
    又是这东西……缙黎眯了眯眼，再次拉开弓弦。
    这次他没有抽箭，灵力从指尖纷涌而出，凝成一支长长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