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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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想罚臣妾什么呢?”姜迟尾巴毛都要炸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咬着牙说:“你要是再这样子, 孤就把你打入冷宫,永世不再召见。”哦豁, 好有力的威胁,就算是把他打入天牢他都能打碎重枷爬出来。考虑到要照顾小皇帝脆弱的情绪,慕心只好收敛了一点唇边过于放肆的弧度, 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陛下, 所有的卷宗都在这里了吗?”姜迟果然被立刻转移注意力, 很严肃地绷着小脸道:“应该……是的吧。”他把那些卷宗全部摊开在地上, 藏书阁平日里都没什么人,灿烂的日光从窗外泼进昏暗的室内,照出满室浮动的光尘,泛黄的书卷上携着浅淡而好闻的墨香。少年跪坐在地上,鸦黑色的及膝长发顺着后颈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同散开的华美裙裾宛如一朵盛开的重瓣海棠。慕心就这么瞧着小皇帝艰辛地从一大堆书卷里翻出几句自己想要的线索,挺翘鼻尖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薛南风这个人在纸案上留下的东西太少了,姜迟不得不把那几年全部的记录都翻出来一点一点地找。他不自觉愣了愣:“陛下,为什么不叫史官来寻呢。”姜迟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心想慕心这人武力值虽然很强,但是脑子实在是不太够用:“史官是席观月的人,我要是问他,他一定会报告给席观月的。”“找到了。”姜迟就说薛南风这个名字为什么如何眼熟。“安平十四年,临安薛南风高中状元榜首及第。”薛南风,是周烟姝入宫第二年科举的状元,后来任职翰林院学士。周烟姝也是临安人。看来是入宫之前,周烟姝便已经和薛南风情投意合了。姜迟慌慌张张地又翻了几份卷宗,有关薛南风的资料少之又少,只是偶尔在描绘旁人的事宜中提个一字半句。“是年中秋,雍王府百花宴,薛学士携女踏月而至。”薛南风,有女儿了?可是他不是喜欢周烟姝吗?姜迟惊疑不定地又往后翻了翻,确认了自己没有漏掉一条有关薛南风妻子的记录。难道薛南风上京之前便已经娶妻了?那为什么还要同已经入宫的周烟姝难舍难分。“张侍郎始幸薛学士邸,府贫甚,独池中芙蕖清丽动人,主之精摄故也。”好嘛,这个薛南风平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在家中种荷花。问题是,这和周烟姝的死有什么关系?姜迟皱了皱眉,最后只能在周烟姝死去的翌日,翻到了一句话:“元丰七年,薛南风自缢于府邸,余一孤女,年十岁。”薛南风,死在了周烟姝离开的第二日。寥寥几句话,连一张纸都写不满,就说完了一个人的一生。姜迟恍恍惚惚间好像又想起那句题在画像后背的诗句:“愿随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首诗是知名的殉情诗句,也就是说秋猎那日见面之后两人定下了殉情之约,宫外的薛南风听到周烟姝的死讯之后以为周烟姝是自尽而亡,于是也追随她而去?那么薛南风的嫌疑,应当也排除了?虽然不是没有可能薛南风先杀了周烟姝然后再自杀,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混进戒备森严的宫中勒死当朝皇帝的宠妃,还能轻松全身而退,这不该是悬疑片,而应该是科幻片。而且为什么所有的记录里都没有提到薛南风的妻子呢?难道是已经死在了临安?姜迟心里浮起一个更加荒唐且大胆的想法,薛南风的女儿不会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吧?不,不可能。先皇生性多疑且善妒,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的男人有苟且。若周烟姝真是进宫前便同薛南风有了个女儿,薛南风早该被变着法赐死了。难道是薛南风同另外什么的女人生的?更奇怪了,一边思念爱人一边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突然变成伦理本了,而且薛南风的形象瞬间跌至谷底。慕心也跟着翻了几页,姜迟要找的这人他一个异乡人自然无从得知,只知道大概同小皇帝的母妃有关。小皇帝的母妃,按理来说与他也无甚关系,只是看小皇帝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饶是慕心这种人,也忍不住要安慰一句:“许是疑点就藏在这看似粗浅的文字当中呢。”疑点疑点疑点。小皇帝的脑袋快要烧糊了。茫茫然间他好像成了那位不苟言笑,总是一脸悲伤的书生,住着清寥寂静的宅邸,日日夜夜想念着皇宫里那位无法再见的情人。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宫里的虞妃娘娘不知为什么得知了他和周烟姝的羁绊,在秋猎之时设局,叫他终于和爱人重逢。相爱之人在被迫分离,那么好不容易有一个重逢的机会他们会做什么?根据画卷上的那句诗,想来是这对有情人决心以诗明志,共赴黄泉。但是这个计划出现了一丝小插曲。有人在周烟姝自尽之前赶到,并且掐断了她的脖子。周烟姝不过平民之女,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定然有不少恨不得杀了她取而代之的人。这个未知的第四人,就是杀死周烟姝的凶手。他捂着头,湛蓝色的眼底不自觉滚出一颗亮晶晶的眼泪,洇开了泛黄的旧书页,重启了那段不为人知的惨痛往事。不对,不对……他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先皇。这是周烟姝和薛南风之间最大的阻碍,没有道理在这段往事里隐形。慕心却看出小皇帝状态不对劲。他微微地拧起眉。姜迟好像身体越发奇怪了,总是莫名其妙地陷入昏睡,太医无论如何诊脉都诊不出异状,一定是有人在幕后偷偷地下黑手。“陛下,既然如今已经找到了这些,不如回宫再细思,若是一会儿史官过来了,报告给席丞相,就得不偿失了。”“你说的对,应当先回去。”反正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这么寥寥几个字,就算是个傻子都该记住了。姜迟有点迟钝地眨了眨长睫,膝盖在地上跪麻了一时间站不起来,趔趄了一下倒进了慕心的怀里。“陛下忧思过度,恐身体有恙还是先回宫吧。”慕心揽着他,眼眸不自觉凝了凝。不对劲。到底是谁,在姜迟的药碗里下了东西。姜昀给姜迟用的是能滋养皮肤叫人肌骨生香的玩意儿,绝不至于能将人的神思精力都耗尽到要山穷水尽的地步。皇帝躺在龙床上,身边是那位被禁足了的兰昭仪。老太医战战兢兢地侍立在龙床一侧,冷汗涔涔,也来不及想为何被禁足了的兰昭仪竟然在圣上宫中。“查,查不出缘由,就小心你的项上人头。”那绿眼睛的妃嫔眯起狼似的残虐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瞪视着老太医。姜迟这一次直接睡到了月上中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猛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诡异的黑影。不是慕心,也不是席观月或者姜昀。是……那日在碧霄宫里试图袭击他们的黑影。姜迟眨了眨眼睛,按理来说只要他叫一声,门外立刻会有数百精兵冲进来把这黑衣人射成筛子。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甚至连喉结的滚动都要小心翼翼……避开压在颈间的寒光凛冽的刀锋。“陛下,真是好聪明。若不是那摄政王和丞相拘着,想必也是能成一番事业的。”那诡异的黑影吃吃地笑出声来。姜迟惶然地睁大了眼睛,纯蓝虹膜上水光绰约浮动。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个女子。第166章 暴君(二十)窗外冷淡的月色照出来人沉在雾气中的清秀而小巧的五官。姜迟的脖颈抵着那锋利的匕首, 小声吞咽的时候喉结往上滚动,便轻易裂开了一道殷红的痕迹。“陛下这般看着我,是想要我怜香惜玉吗?”那声音的主人低低地笑起来, 覆着一层细茧的纤细手指痴迷地抚过了姜迟冰凉的脸庞。我就不该睡觉的,姜迟想。每次睡醒都没什么好事。他张了张口,几乎是用气声道:“怎么会是你呢?”黑影吃吃地笑:“怎么, 陛下很意外吗?”冰凉指尖缓慢地抚过少年颤动的睫羽,顺着高挺的鼻梁一直滑落到少年绯红的嘴唇。只消微微地用了一点力气, 指尖陷进柔软的唇心,几乎触到那洁白战栗的齿列。姜迟本来想再抵抗一番, 但是那柄能毫不费力割开自己血管的刀叫他不自觉悚然, 眼睫抖了抖, 只好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仍由那根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唇舌。好乖,怎么会这么乖。叫人光是看一眼就疼得心都软了。原来想要将王座上的少年拉入凡尘是这么简单的事,剥开了那些锋利却易碎的玻璃外衣, luo露出的只不过是一只柔软而孱弱的可怜小鹿。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将他捕获,肆无忌惮地折辱、欺负他。黑影连呼吸都陷入喜悦的颤抖,手指近乎粗暴蛮横地勾弄着少年软嫩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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