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褚延在巷子口轻快地走来走去。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小鹿一般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就连路过的人都可以轻易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　　“到了到了，就是右边前面那条巷子哈。”　　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再往里面车子就不好开进去了。”　　霍峤“嗯”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司机付了钱。　　他推开车门下车，一股难以言说的闷热气息就扑面而来。　　霍峤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从没来过这里。　　密密麻麻的老式低矮楼房挤在一起，可笑得如同小丑的妆容一般红一块白一块。　　又多又窄的巷子，八月份的天并不很黑，但每个巷子口往里看都显得很暗，从里面时不时传来流浪猫狗的叫声。　　老旧的砖墙上布满青苔, 头顶二楼人家从窗户里牵出来的晾衣绳上还挂着没收的老汉背心和大裤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在吵架, 声音大得他在外面都能听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霍峤很难想象在江州还有这样的地方。　　尽管他一直知道褚延家里条件不太好, 但眼前所见还是让霍峤觉得意外。　　他有些沉郁地吐出了一口气, 顺着司机指的方向往前面走去。　　刚走到巷子附近, 霍峤就看到了褚延。　　褚延就站在巷子口, 时不时抬手拍一下身上，看样子应该是在打蚊子。　　霍峤不由拧了拧眉，他不是给褚延说过他到了会讲吗？　　……　　褚延怕霍峤找不到地方，早早地就在巷子口等着。　　夏夜里的蚊子有些多，褚延刚拍打完一只蚊子，再一抬头就见到了霍峤。　　他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用力地朝霍峤挥了挥手，快步向霍峤走去。　　霍峤也朝他走来，两人在路灯光亮的边缘相遇。　　褚延很高兴，他笑着打招呼：“霍峤你来了！”　　霍峤“嗯”了一声，拧着眉问，“等很久了？”　　“不久啊。”褚延想也不想就摇摇头。　　霍峤看着他，忽然觉得在这个时间约褚延出来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应该等到开学直接拿给褚延的。　　只是……　　霍峤的目光落在褚延仍然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又觉得心情变得很烦躁。　　“我看见礼物了！”　　褚延没注意到霍峤的视线，他往霍峤的手上看了看，很轻易地就看见霍峤手上拎着的橙色手提袋。　　褚延的瞳孔因为喜悦而微微睁大，他朝霍峤确认，“是给我的吗？”　　在褚延满是期待的目光中，霍峤“嗯”了一声。　　他按捺下自己的烦躁，将袋子递给褚延。　　“参加一个设计颁奖典礼看到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了。”霍峤随口解释道。　　那个设计典礼每年都会评选出最优秀的十个设计品，同时也会提供入围设计的现场限量供货服务，霍峤看到的时候就决定买下来。　　褚延很高兴地接过袋子，他忍不住想要知道霍峤送了什么给他。　　因此他不好意思地问霍峤：“我能不能现在就打开啊？”　　“这也要问？”霍峤啧了一声，“想看就开。”　　“太好了！”褚延说。　　他小心地从手提袋里将盒子拿出来。　　这是一个漂亮的蓝黑色长盒子，盒子上面印有一颗很精致的橙色小星球图案。　　因为盒子拿在手上并不重，且也没有任何提示，褚延一时没猜出是什么，就又继续拆盒子。　　长盒子里面还有盒子，一共是三个。　　两个短的白色小盒子，还有一个长的橙色盒子，都很好看。　　褚延越来越有拆礼物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睛，先拆了长盒子，拿出来后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很有质感的蓝黑色水杯，杯身有着跟盒子外表一样的橙色小星球图案。　　“好棒的杯子！”褚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他又去拆另外两个小盒子。　　这两个盒子里面都有英文的说明书。　　拿到路灯下看了看，褚延发现其中一个是茶盒，是用来放茶叶、茶包等需要冲泡的东西的，功效是可以完美过滤，十分方便。　　另一个盒子里则是隔热层，安上它杯子就可以长时间地进行保温，在天冷时非常有用。　　褚延不由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他的塑料水杯是不能保温的。　　但现在距离冬天还很早，褚延自己都没往这方面想，霍峤却送了带有保温功能的杯子给他，并且就连他泡菊花茶也有注意到。　　褚延越想越觉得霍峤也太好了。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杯子的啊？”　　他很感动地说：“谢谢你。”　　霍峤却沉默了一下，而后嗓音淡淡地开口。　　“不用谢，”他说。　　“是你的杯子太丑了。”　　褚延：“……？”　　他呆了下，心想原来有时候感觉到的、霍峤落在他杯子上的目光不是错觉啊……　　想了想，褚延挣扎着解释道，“其实它已经是它的兄弟姐妹里长得好看的一个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便宜……”　　看着褚延认真解释的模样，霍峤不由笑了一声。　　他揉了揉褚延的脑袋，“我知道了。”　　褚延就很乖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褚延的眼睛很大，眼珠很黑。　　他的眼角是微微向下垂的，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双眼皮的印痕很深，眼尾的睫毛叠在一起显得又黑又长。　　霍峤跟他对视片刻，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在褚延略微红肿的嘴唇上。　　他再次感到烦躁。　　褚延生活的环境、成长的经历跟他截然不同，他跟谁谈恋爱、跟谁约会、又跟谁接吻，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霍峤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懒懒地道：“那我回去了。”　　听到霍峤这么说，褚延呆了一下，在心里徘徊了很久的话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你想要去我家里坐坐吗？”　　霍峤微微一怔。　　褚延把盒子都装回手提袋里，而后很珍惜地抱着袋子，又用一只手拉着霍峤的胳膊。　　“走吧走吧，还没请你喝水呢！”　　霍峤看了他一眼，问：“阿姨不在家吗？”　　褚延笑了笑，“我妈还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的，你快来。”　　于是霍峤就跟着褚延回了家。　　褚延家的小区……实在不能称之为小区。　　好在这一路走来霍峤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褚延带着他走进狭窄的楼道，一边叮嘱霍峤：“有点窄，你小心一点。”　　因为墙上的白皮脱落了很多，一眼看上去很是斑驳，褚延担心霍峤蹭到会弄脏衣服。　　霍峤“嗯”了一声，楼道里只有零散的光透进来，他不由问，“你们楼道没灯吗？”　　“有的，”褚延说：“就是不太好使，要很大声才会亮。”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楼道隔音不好，太大声会吵到邻居。”　　“不过到了二楼就好了，”他又安慰霍峤：“楼上每隔一层都有个小三角窗，不会太暗的，而且也不是每层楼的灯都不好使。”　　霍峤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嗯”了一声。　　“你看那边，”褚延突然对他说，“我的自行车就锁在那里的。”　　霍峤就往褚延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低矮的楼梯夹道里已经挤了好几辆自行车，他勉强辨认出褚延的车也是其中之一。　　霍峤：“……”　　他想，他终于找到褚延的车子会那么破旧的原因了。　　－　　褚延的家住在四层，这一栋楼总共也只有五层。　　相比起楼下，他们家所在的楼层要干净、也要亮堂很多。　　褚延家的门是老式的两层结构，外面是绿色的铁质防盗门，里面则是红色的木门。　　霍峤看着褚延用钥匙依次把两扇门都打开，心里突然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