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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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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平饱受口拙之苦,但从未如今日这般苦恼急切。夹缠了半天,才竭力吐出一口长气,道:“……我憧憬你。我……也想在你狼狈害怕之时,抱……抱着你,安慰你,替你做些事情。我想……保护你。后来我不愿见你,也不是为你言语之故。只因为……”  话到嘴边,一阵莫大的心酸涌了上来,如浪潮般将我淹没。我用力闭了闭眼,恍如看到了我昏头昏脑那些年,好像一个傻子双手托着一颗滚烫跳动之物,傻呵呵地站在雪地里,跺着脚搓着手,使劲追问眼前一座寒冰的雕像:这是我的心,热热的,很暖和。你要不要摸一下?  我睁开眼,艰难道:“因为我……”  陡然间,一声惊惧之极的惨叫穿破夜空。我与叶疏对视一眼,不及细想,同时破棺而出。只见丝丝身上缠着四五条藤蔓,骇得脸色雪白,将一条颤抖的手臂指向半空。我抬首望去,只见一具棺木洞开,其下垂落的藤须上紧紧缠吊着一男一女,赫然是曾在洞窟中见过的白脸老人夫妇。两人头脸躯体皆被蛀空,千疮百孔,瞧来极为可怖。第四十一章 我要穿上她  丝丝早已躲到烛灵身后,兜帽下的嘴唇也已全无血色:“我行动不便,只好将这些藤蔓缠在身上,让……让她拉我上去。谁知刚到半空,就……就看见两个死人挂在上面,已经……不动了。”  此时已有十余名鬼修落地,见那二人死状凄惨,皆有异色。我暗中打量,见死者头上棺木翻转,残余面孔上最后的表情也是惊恐万状,显然是被什么怪物一把从棺中拉出,瞬间击透。那怪物身上想必长有触手之类的长肢,故而在尸身上留下许多透明窟窿。  我仍沉浸在方才与叶疏颈首相依、作倾心之谈的绮思中,脑子混混沌沌,只是想:“脓血鬼几时变得这样厉害了?它们要是趁夜出来偷袭,那棺中岂不是住不得了?……”  其余鬼修窃窃一阵,各自寻了一处空地坐下,与棺木、藤蔓都离得远远的,似乎怕那夺人性命的鬼怪就藏身其中。我也只得跟随坐下,眼望方才我与他身处的那一具棺木,只觉心中一片缺憾。  叶疏轻轻伏在我膝上,与我目光相触,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长长的睫毛一动,向头顶方向闪了一下。  我的心立刻奇异地平定下来,也向他挤了挤自己血红的小眼睛。只是受骨质眼罩阻隔,模样必定十分丑怪,那也顾不得了。  天光亮时,众人纷纷起身前行,面容俱有几分凝重。我临走时特意多望了一眼,见两具尸体都已干枯发黑,仿佛被人吸干了一般。藤蔓下站着一人,却是烛灵。我见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白脸老人尸体胸口处,不知是何意。见我注意到她,竟向我笑了一笑,追着丝丝走了。  我只觉她比之前有些异样,也未放在心上。谁知直到脓血地狱行尽,又历经饥渴、铜斧、灰河三狱,那魔珠始终高高亮起,不曾有半刻熄灭。这三狱中的小鬼比先前几层煞气更重,行动更敏捷,脑子也更灵醒,有时甚至设下陷阱来引人上钩。一些修炼未到火候的鬼修,单打独斗已无法前进,不得不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丝丝藏身在我之后,全靠烛灵手中丝帕左支右绌,竟也堪堪无大碍。我那几式青云剑也早已不堪大用,一切铜尸饿鬼,都靠叶疏击退。一路几无喘息之机,下到灰河地狱时,连我那样迟钝的灵识,也觉察到了他损耗之重。他是正统道门弟子,修的是天地正气,在此浊臭之所,复元极为缓慢。我听他原本清宁绵长的呼吸都已开始紊乱,心中焦急万状。不知过了多久,魔珠终于有了转暗的迹象,小鬼也渐渐隐匿不见。我等不及天色黑透,忙将叶疏拉到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替他输入灵力。一时太过心急,还将他呛了一下。  烛灵一张丝帕浸透鲜血,此时便来到我身后,跪在一汪黑水旁清洗。我见她双眼不时瞥向我和叶疏之间,忍不住冷声道:“你看什么?”  烛灵嘴角一弯,有些玩味地一笑,道:“我看二位夫妻恩爱,眼馋一下罢了。”又将目光转向我脸上,叹道:“我猜得不错,你虽长得丑了些,却最是个会疼老婆的。可惜……”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绞了手帕走开了。  我听了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心头一震。举目四顾,只见一众鬼修四散而坐,或交颈吸吮,或交缠抚慰,阴暗处更有衣物窸窣、低喘娇吟之声,想是正做好事。鬼修廉耻心极为淡薄,平时采补从不避人,只是阴气渡引之际,全身空门大露,怕人寻仇而已。如今这样急不可耐,可见都已到了枯竭边缘。我与叶疏如此相对枯坐,在一片淫乱之中着实扎眼。  此行之前,宗门长老千叮万嘱,要我二人见机行事,不可露出马脚。我从骨质眼罩下偷望了他一眼,心想:“事已至此,将他拉近些也就是了。难道还能真的亲他、抱他?”还只动了这个念头,面皮又已开始作烧了。  叶疏双手本来与我相握,此时不知感触到了甚么,便从我手中挣脱出去。我才觉手中一空,他整个人已经投身入怀,一个柔软的身子,便依偎在我胸口之上。两条温软的手臂也从我腰下穿过,将我紧紧搂住。头也自然而然倚靠在我肩上,姿态亲密之极。  我浑身彻头彻尾一僵,哪里敢有半分异动?只见极深极浓的黑暗中,叶疏雪白细长的手指从红袖中伸了出来,轻轻扳过我的脸,鲜花一样的嫣红嘴唇,吻在了我这张白骨森森、皮破肉烂的嘴上。  我如今这副尊容,由大易宫掌教长老亲手勾画,看似是一张皮,其实是一具“壳子”。只有在壳中持续运转灵息,才能保持完好。叶疏想来也由他一手打造过了,否则胸臀何至于如此浑圆,身体又怎会如是之软?……虽则如此,那两片柔绵的触感,仍令我一瞬间浑身虚飘,竟不知身在何方。我两只手本来离他远远的,此时头晕脑胀之下,也忘形地抱住了他,只觉他丝缎一样的长发滑入我掌中,又被我揉皱得不成模样。  突然之间,那颗魔珠在天顶中放出雪亮的光芒,将整个狱殿照得如同白昼。众人纷纷掩目相避,只见光照之上,一处宝塔状的穹顶轮廓毕现,东南角却破了个窟窿,一个骷髅状的气团有气无力地封在破洞处,好似乡下人家拿白纸糊窗户一般,瑟瑟摇动不止。远远望去,“纸”已经薄得几乎透明,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  我还未醒过神来,只心中略略过了个念头:“这个骷髅头,跟我们颈中戴的吞噬骷髅好像,只是大得多了。”  一名站得最靠前的鬼修忽露紧张之色,侧耳道:“……那是什么声音?”  我入寒冰地狱以来,脚底一直有轻微鼓动,伴随微不可闻的咕噜之声。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四周一片死寂,只觉地底不断起伏,一张、一翕,那咕噜声也清晰了许多,仔细听来,竟似有人在进食一般。  只听一声娇笑,却是丝丝所发。她拿手轻轻理了理兜帽,款款道:“阴门主,是你么?你在下面吃得痛快,我们可快要饿死啦!”  地底本来不断耸动,闻言斗然一顿,紧接着一阵瘆人之极的“喀喀”声不断发出,地面渐渐裂开无数纹路,脚下也开始站立不稳。其余人见状不妙,都已四散奔逃。但整座大殿都已开始崩塌,又能逃到哪儿去?  我与叶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向进殿方向发足狂奔。一路地裂之处,都由叶疏飞身而起,带我凌空越过。但那大殿实在坏得太快,如此四五次后,脚下全然破碎,再也无处借力。我一脚踏空,顿时向下急坠。眼见一团红云急速向我扑来,我极力伸出手去,却终究差了一臂之远,身不由己地跌了下去。  这一跌根本无法计算距离,往下直坠了数十丈有余,背心才重重着地。我运起平生之力护住后背,仍摔得眼前阵阵发黑,手中寒潭孤影杖也早已不知掉落到了何处。昏昏沉沉中,只听身边有轻盈走动之声,随即手中硬硬地被塞入一物。待要催自己醒来,眼皮却如有千钧重,一时又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却见那短杖已好好地回到了我手。我呻吟一声,勉强坐起,只觉脸上轻飘飘地落下一物。捡起看时,却是一块血污的丝帕。  我认得这是烛灵之物,一时茫然,心想:“难道她也跌了下来?……叶疏现在又在何处?……”  此时天顶明亮,我举目望去,只见我正在一座极其广阔的寒冰大殿之中,四周都矗立着丈许高的冰墙。冰墙之上,又有两层坍塌大殿,断头铡刀、枪剑斧钺等沾血不祥之物悉数倾翻下来,鬼尸摔得到处都是,四分五裂,不成形状。看来那地下“进食”的东西出手不凡,不但将其上六层尽毁,更将余下的斫截、剑叶、寒冰三层一并打了个稀巴烂。  进门之初,那自称万鬼门下仆的便详细说了:地府十殿均有九层,再往下便是供奉宝塔的圣坛——转生殿。转生殿汇聚十殿冤魂,如百川归海。我功力微弱,在这冰墙之间冻得着实不轻。当下一手拄杖,一手裹紧斗篷,哆哆嗦嗦前行,一心要去转生殿与叶疏相会。谁曾想转过一道冰墙,又是一道冰墙,纵横交岔,如同一座巨大透明的迷宫一般,看不到尽头。我拿出毕生所学,在地下刻出冰墙走向,倒也推演出了几条可行之路。偏偏几个活口上都有人激斗,各施鬼术,血雾横飞。道旁坚冰上尸体堆叠,其中好些都是浑身蛀空,与那白脸老人死状一模一样。我离了叶疏,自不敢胡乱生事,一听见人声,立刻绕道而行。过墙之时,也要先探头探脑一番,确定无虞后,才一溜小跑过去,行藏十分猥琐。  如此漫行七八个时辰后,我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周围的鬼修、小鬼也越来越少。再走得一阵,四周已瞧不见半个人影。我一边搓手呵气,一边拖着短杖向前走去,心想:“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脚下这条路正在我推演之中,接连往左走了三次,果见一座四四方方的冰室出现在道路尽头。我心中一喜,脚下加快,却不小心被甚么绊了一跤。低头看时,只见地下横陈一具新死的尸体,浑身孔洞密密麻麻,不下百余,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我吃了一吓,忙爬了起来。忽然之间,一股奇异的腥香从尸身上传了过来。  我一怔之下,陡然从地下跳起,便要向冰室中狂奔过去。  只听一个哀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天寒地冻的,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止步回头,见丝丝一袭绯衣上血迹斑斑,轻轻巧巧向我走来。只一时不见,她似乎又有了些不同,仿佛肚子比之前更大了一倍有余,走动时外袍已遮盖不住了。  我对她本就又惧又怕,尤其她看叶疏的目光令人不适。如今叶疏不在身边,更是不敢与她相对,强撑着才没后退。  丝丝笑道:“鬼丑大人对我好生冷漠,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其实方才我在路上看见了尊夫人,难道大人不想问问她的下落么?”  她说话之时,兜帽下的嘴极为怪异,仿佛不受控制地畸偏向一旁。我明知她所说的全不可信,仍忍不住道:“……既如此,还请夫人告知,感激不尽。”  丝丝嘴角牵动,才要开口,殿中突然忽明忽暗数下,却是天顶中的魔珠闪动不休。少顷,那魔珠表面花斑隐去,却现出一只全是眼白的独眼来。  我手中短杖顿时攥紧,心中咬牙切齿叫了一声:“……阴无极!”  只见那只独眼上下一翻,一个阴鸷嘶哑的声音从魔珠中传出:“转生殿的诸位同宗,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了。经过大家一番苦战,阴某这手底下的鬼子魔孙,可算是死得差不多啦!大家瞧一瞧自己颈上的吞噬骷髅,是不是饱满了不少呀?”  他说完这一句,还特意留空片刻,以待众人查看。继而又道:“可惜啊,咱们圣宝塔上这个天漏,只要一个骷髅来补就够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也不合适,要嘛,就要最大的那一个。你若嫌自己的太小,别人的太大,那也不必慌张。只要轻轻把别人杀掉,他的不就变成你的了吗?……”  他在魔珠中咳笑几声,似乎觉得这件事有趣到了十分:“对了,顺便告诉你们一声:之前说好的九颗赋魂丹,不知怎地化成了一颗,还添了许多好处,可喜可贺!只要吞服下肚,一是修为大涨,直接将你送入塑魂境;二是分山辟水,若是拿不到手,只怕这罗刹海千尺海底,有点儿不好出去。”  他唉声叹气一阵,才道:“好了,闲话少叙,诸位请自便罢!”魔珠一闪,独眼已经不见。珠子却从中裂开,浮现出一枚遍体漆黑的丸药来。  我听到这恶毒之极的炼蛊之法,震惊难言。丝丝却低头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早就想到了。别人不懂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懂么?……”  我见她脸上皮肉松动,只觉妖异之极,情不自禁向冰室中退去。  只听她柔声道:“你不想知道夫人在哪么?”  我脚步一顿,颤声道:“……他在哪?”  丝丝歪了歪头,道:“在我的衣箱里。”  我乍闻异事,双目几乎睁到极限:“什么?”  丝丝兜帽下的脸缓缓抬起,外袍被高高凸起的肚子顶向两旁,露出颈上垂下的一个人头大小的骷髅来:“尊夫人长得很美,我要她当我的新衣服。”  她对我森然一笑,五官尽数塌向一旁,眼下裂出一角鲜红:“我要穿上她。”第四十二章 我会好好替你照顾你老婆  我见她一身人皮竟已不附体,电光石火间,突然明白了她口中的这个“穿”字。满殿冰寒,我一颗心也如同跌入冰窟,开口竟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他又没得罪你,你为何要……穿他?”  丝丝哀凄一笑,道:“哪儿的话。我动胎气那几日,还多谢尊夫人细心照顾了。唉,本来这件衣服还能穿些日子,可惜我肚里这个小杂种实在贪得无厌,把为娘的身子都吃空了。我只好不辞劳苦赶到这里,好去转生殿换一副身子。要不然这宝塔底下臭烘烘的,谁乐意来呀?想不到阴无极这么没用,连老巢都被人打穿了。没法子,我只能亲自出手,帮他收拾收拾破烂家什了。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奢望能穿件好衣裳。谁知路上竟遇到尊夫人这样一位佳人,真是意外之喜呀!”  她得意之下,皮肉垂晃不止,好似市集上铁钩挂卖的猪肠一般,恶心恐怖之极。我强忍胃中不适,将短杖悄悄拢在袖中,便要去解杖头封印。  丝丝一双血丝牵连的眼睛对准了我,咯咯笑道:“尊夫人不在你身边,你敢对我动手么?也就是你这冒牌货,还敢大咧咧地站在这里。要是换了真的鬼丑,这会儿早就跪下啦!”  冰光照耀下,只见她一步步向我走近,兜帽底下蠕蠕而动,一阵腥香扑鼻而来:“——你以为他去昆仑干什么?我告诉你,阴无极一心扑在他的复活大业上,我早就看不顺眼,成心要给他找点不痛快。听说孟还天的蛇杖埋在昆仑地下,我嘛,就让鬼丑去把那条蛇斩了,给我拿来泡酒喝。谁知这没用的老小子竟落入牛鼻子之手,呸!真是蠢到了家。我问你,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呀?”  我听她揭破我冒充之事,愈发惊骇,手在杖头连连运劲,一时竟解之不开。  丝丝咧嘴笑道:“罢了,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死了就死了罢。”将手轻轻一拂,兜帽往后滑落,露出一头密密麻麻的黄色长发。细看来,却哪里是头发?一条条皆是蛆虫般扭动的软物,正汩汩发出腥香之气。那气味与我在西河战场中闻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更黏稠浓腻得多。  我情急之下,竟强行破开封印,将一霎雨一抽而出。甫一扬手,丝丝头上几条肉虫斗然暴长,黄光一闪,将一霎雨打得远远的。  只见十余条黄虫将身子拉得极为细长,向我手脚、肚腹缓缓爬将过来。丝丝双手张开,绯衣底下隐隐露出一抹鲜红,向我狞笑道:“孕妇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你乖乖等死便罢,要是惹毛了我,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老婆是怎么被我活生生地穿进去的!”  我见一霎雨距我极远,眼见是捡不回来了。心中正一片冰凉,忽听一个干枯怨毒的声音在我身后阴恻恻道:“这不是阴夫人么?夫人何等身份,却来跟我们小鬼抢饭吃。看来果真如传言所说,阴门主……”  我一瞬间头皮倒竖,只恨自己识人不明,竟将这么一个狠角色当作弱质女流,放在身边如许多日。一时心中只一个念头:“我拼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救他出来。”虽知波蟾也非善茬,此时却只盼望他说得越多越好,以伺转机。  丝丝听了,果然将血淋淋的双眼对准了波蟾,厉声道:“他怎么?”  波蟾唉声叹气,哑声道:“说阴门主重伤难治,已从噬魂境一路跌落,连轮回宝塔也已无力维系,恐怕……”  他愈说声音愈低,几乎便听不见了。丝丝似乎极为关心,连连踏上几步,追问道:“恐怕甚么?”  波蟾惋惜地摇了摇头,笼在袖中的双手也晃了一晃:“恐怕已经凶多……”  话音未落,一团高大的铁灰色在丝丝身后无声无息冒出,刹那间,两条铁臂已紧紧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丝丝骤然受制,惊慌失措,头上黄色肉虫如发了疯一般,向身后不断拍打攻击,放出一股强烈之极的酸味。虫身上的浓液泼溅在地,竟将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小窟窿。但那铁甲人一身盔甲不知由甚么打造,竟只表面烧得嗤嗤作响,行动并不受阻。只听喀喀声颤响不止,丝丝脖颈已被扼断,只余一层皮与头胸相连。  波蟾这才挺直了腰杆,将袖中一群朱红小蝇放出,得意道:“九命丝丝,早就听说你是个天生怪胎,想不到还真让我老蛤蟆捡到宝了!这要是给冯谷主送过去,他老人家一高兴,再送我几个铁皮子毒尸,老子岂不是从此横行鬼界,再也不必瞧别人的眼色了?哈哈哈!……怎么回事?十五,住手,别掐烂了,你这蠢货!”  我见他动作突然惶急起来,手中小蝇也嗡嗡乱飞,似乎急于操纵那铁甲人住手。那铁甲人却不管不顾,双臂如铁,紧扼不放。只听砰地一声,九命丝丝的头竟已她勒爆,原先长着脑袋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盘根错节的黄色筋束,顶着“头”上无数细小虫丝,蠕动不息。铁甲人更不多言,双手箍得更深。只听“咕叽、咕叽”声中,九命丝丝一副皮囊渐渐脱出,一团一人多高、状如花瓶的软肉被活活挤了出来,瓶腹位置高高鼓起,里面拱摆摇动,似乎她肚中那个“胎儿”仍在挣扎求生。但随着皮囊落地,这团古怪之极的物事也失去了活力,最终瘫软在地,再也不动了。小小空间之中,尽是那股非兰非麝的腥香,浓如黄雾,中人欲呕。  我强忍胃中翻腾的酸水,向她脱下的皮囊扑去。揭开那件被黄液浸透的绯衣,内里果然藏着一层半透明的软膜,其中一片鲜红,似乎裹得有物。只是那膜极其扁平,如同薄纸一般。我一颗心几乎悬到嗓子眼,双手抓住那黏糊糊的软膜,尽力向两边一撕。只听咔嚓一声,膜口已裂开一条小缝。我忙将手探入,只抓到一个温热之物,似乎是人的手肘。我大喜过望,紧紧一把攥住,奋力向外拉去。  忽然之间,我颈中一痛,全身麻痹,已不知被什么兵刃勾中。只听波蟾在身后桀桀笑道:“鬼丑,你要救你老婆,有没有问过我老婆答不答应啊?”  我勉强回头,见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蝎尾鞭,鞭上的倒刺,正勾在我喉咙之上。波蟾兴奋之下,脸涨得通红,头上的癞痢更是粒粒发光:“你吸干我老婆,截断我阴元,害得我这些年东躲西逃,好似丧家犬一般。今天这笔账,终于是两清了!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老婆,让她欲仙欲死,夜夜快活……啊!”惨叫声中,竟是被那铁甲人如电一般扑倒在地,两条沾满黄液的铁臂,又已死死掐住了波蟾肥短的脖子。  波蟾惊怒无异,口中喝骂:“十五,你这没脑子的贱畜,竟敢对主人动手?”双手挥舞不绝,将那朱红小蝇搓得嗡鸣大作。那铁甲人十五受他所控,似乎痛苦之极,一时全身剧颤,一时张口发出“啊啊”之声,然而无论波蟾如何动作,她双手始终紧掐不放。  我虽不知她为何出手相助,但此等良机稍纵即逝,半刻也不敢迟疑,忙将叶疏从那软膜中拉了出来。只见他双眼紧闭,满头满脸都是滑溜溜的清液,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许多,便拿起手来,给他胡乱擦拭。  叶疏睁开秀媚双眼,见到是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脸色虽有些苍白,身上却无大碍。想那九命丝丝将他困入“衣箱”,只是图他容光美艳,不至于伤他性命。我一颗心这才落入肚里,几乎便要掉下泪来。  只听那铁甲人嘶声痛叫,浑身发出“咔叽、咔叽”的怪声,铠甲缝里黑血涌出。波蟾一双短腿抖得筛糠一般,最终几个大颤,向旁一歪,显见已经死去。  我见那铁甲人摇摇晃晃从波蟾身上站起,似要向我二人走来,忙将一霎雨拾起,挡在叶疏身前。  她头盔的嘴部张合几次,仿佛要开口说话,喉中却只发出断裂的几个字词:“……青……真人……叫我……”  我见她眨眼之间便连杀二人,哪里敢怠慢半分?剑尖已向她指去,手背忽然一冷,却是叶疏按住了我,向我点了点头。  我临行前便得师尊告知,说万劫城内有人接应。一路下来,并未见谁人与我示好传声,如何想得到却是波蟾手下?见她高大的躯体伤痕累累,忽然脚下无力,一跤跌倒在地。我自悔太蠢,忙奔将过去,将她扶起。只是她身躯太过沉重,只勉强扶起半身,便再也拖不动了。  那铁甲人十五头盔上两线生铁铸成的小缝对准了我,内里似有泪光盈盈,却看不到眼瞳。只听她吃力道:“我……死后……告我师……冯谷主,十五……变成傀儡……血尸……感激……对他绝无……半分怨恨……”  她口齿不清,喉音浑浊,我只听见“谷主”“血尸”几字,骇道:“你是冯……谷主的弟子?是他把你变成这般模样?……医修修的是救死扶伤之道,如何能行此炼活人为尸之事?我日后……若有机缘见到你师父,一定替你……讨个公道。”  十五盔甲面部忽现激动之色,一把攥住我手,厉声道:“你不可……不可……今日十五救你……你日后定当……定当……”  我见她垂死之际,仍对师父一片痴爱,心中感触,轻声道:“……我定当报还。”  十五听我答允,一口气卸了下去,缺了一截的精钢手指用力握了我一握,盔甲中发出嗤嗤之声,污血如黑泉般流了出来。  我抱着她高大沉重的身子,心中一阵大恸,忍不住流下泪来。  哭得双眼模糊之际,只觉叶疏一只微温的手掌伸了过来,轻轻放在我背上。  忽听一个惊骇绝望的女子声音叫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烛灵浑身脓血,正跌跌撞撞从冰室中奔来。见到地上瘫成一团的黄色软肉,脸色倏然变得煞白:“夫人,我被那脓血鬼吞进去,一直不得出来。未能在您身边伺候,都是属下的错!您本体竟被人脱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是谁?是谁?!”  叶疏见她向九命丝丝地上的“尸体”不断靠拢,冷冷道:“站住!”  只听一声裂帛般的重响,叶疏指间真气将烛灵抛出的画屏撕得粉碎。烛灵却趁这一霎之机,扑到尸体前,双手将它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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