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午夜梦回，本将也害怕

    “请陛下为知县大人报仇，为阳城百姓报仇！”
    “胡人入城烧杀抢掠，就连妇孺孩童也不放过，还宋将军带兵踏平胡国！”
    知县府外，跪了一地请命的百姓。
    他们当中，或有亲人惨死于胡人之手，或是被胡人掳去肆意糟践的妇女，或有家破人亡的幸存者。
    今日聚集在此，就是希望里头的皇上跟宋将军，能为他们讨一个公道，让那胡人血债血偿。
    这几日，知县府邸外，这样的百姓请命不知道已经上演了多少次了，但无论他们怎么呼喊，沈怀谦都避而不见。
    今日他们听说大败敌人的宋将军也来到了阳城，顿时精神一振。
    听闻阳城一战，胡人数万兵马上阵，结果回来不足千人，且都是一些残兵败将。
    就这样说罢，可能三个士兵加在一块儿，都凑不足健全的四肢。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和仓惶撤离的胡人的百姓，此时心中对于宋婉仪的敬仰跟爱戴，已经远超了之前的定远大将军章柏。
    先不说此次章柏为了一己私利，拿整个阳城的百姓作为筹码，逼迫朝廷就范，给他们带来了炼狱般的灾难。
    就说章柏驻扎边关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一场战役，能如此重创胡人。
    听闻胡人士兵的惨状，每个百姓心中都是无比快意，甚至希望宋婉仪能够代替章柏，留在边关保护他们的安危。
    就在百姓们请愿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一身素白的董知知，脸上挽着一片面纱从府邸里出来了，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了知县府邸大门前，看着门外跪在地上的百姓们。
    “是知县的大人的爱女！”
    百姓当中立刻就有人认出来董知知。
    当初在知县府的地窖内，就是董知知挺身而出，安抚了焦躁不安的大家，合理分配食物，才让地窖中老弱孩童撑到了胡人撤军。
    “董小姐，知县大人就是惨死在胡人的铁骑之下，知县大人爱民如子，一身清正廉明，如今发生此等惨案，还请董小姐节哀！”
    “是啊董小姐，咱们都是失去亲人的苦命人啊......”
    董知知看着七嘴八舌安慰她的百姓们，眼眶也红了，“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婶婶，快快请起。”
    “大家的意愿陛下与宋将军已经得知了，特地派小女出来跟大家说说，其中的利与弊。”
    董知知长叹了口气，在脑海中稍微整理了一下宋婉仪教给她的话。
    “小女知道大家都失去了亲人，亦或是被胡人欺凌，小女也刚刚因胡人而失去双亲，感同身受。”
    “但爹爹在世时就与小女说过，若是边关能够永远太平，就不会再有人流离失所，在战争中痛失亲人。”
    “爹爹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阳城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再不为战争所困扰......”
    董知知的音调哀愁，娓娓道来。
    “陛下同小女说，胡人有意归顺我盛雍，若是此法可行的话，那么就如爹爹生前所愿，我阳城百姓再也不受战乱之苦......”
    安静聆听的百姓们一听胡人归顺这四个字，立刻就更炸了锅一般。
    “那胡人不过是看宋将军带来了威力更大的炮台，担心灭国所以才愿意归顺，若是此战没有宋将军，恐怕胡人的兵马会长驱直入，这简直就是欺软怕硬！”
    “就是，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想起来归顺了，晚了！”
    更是有被糟践了妇人，朝着董知知啐了一口，“你不配当知县大人的女儿，知县大人刚刚死于胡人手下，你个做女儿的，却帮杀父仇人说话。”
    躲在门后，站在阴影中的宋婉仪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正想抬步出去帮董知知的时候，就听见了董知知清冷的声音。
    “这位婶子，小女知道您心中怨，小女又怎么忘记杀父之仇？”
    “但您仔细想想，您是阳城人，您家中应该有孩子，您愿意让您的孩子，生活在随时会被胡人打上门的地方吗？”
    “若您的孩子是儿子，那到了战乱时，还要应征入军，战场上刀剑无眼，马革裹尸那是经常的事情。”
    “但是若是接受胡人归顺，咱们的后代再也不会受战乱之苦，他们可以成长在一个和平的地方，无忧无虑，这正是陛下与宋将军的愿景。”
    在场的百姓们听了她的话，不少人脸上开始出现了动摇的表情。
    谁家没有孩子，若是真如董小姐所说，接受了胡人的归顺，就能唤来边关百年和平的话，让他们的孩子不会再遭受他们今日所受的痛苦，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归顺。
    人死不能复活，即使是灭了胡国，他们死去的亲人也回不来了，倒不如给后代创造一个更加适合好的环境。
    “灭了胡国，咱们阳城百姓不同样也不会再遭受战乱之苦了吗？宋将军如此勇猛，只要灭了胡国，咱们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哭着喊道。
    她的妹妹为了保护她，在胡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为了掩护躲在衣柜里的她，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最后被胡人凌辱而死。
    她躲在衣柜中，听着胡人淫邪的俚语，可她的妹妹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等胡人离开后，她的妹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宋将军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勇猛。”穿着一身铠甲的宋婉仪，从门后走了出来，走到了董知知身前。
    她目光平静如水，“本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本将在礼部任职，从未上过战场，之前也从未见识过战场的残酷。”
    “元城一战，本将这双手上面沾满了鲜血，午夜梦回都是死在本将炮火下面的胡人在向本将索命。”宋婉仪一脸平静地诉说道。
    “他们虽是十恶不赦的胡人，但他们在家时，也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你让本将带兵灭了胡国，屠尽胡人，可胡人百姓是无辜的，他们无法决策战争，如你们一般，只是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本将下不了手，也不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