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时，江富的电话也来了。　　“喂，大伯。”　　江橙接着电话，站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去青镇。”　　李英凑在江富身边，整个耳朵都支棱起来了，江富吞了吞口水，说，“小橙啊，你什么时候到？我和你大伯母来接你啊。”　　相较于江富的虚伪委婉，江橙倒是直截了当了许多，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出租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李英虽然凑得很近，但是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到江富压低了声音，回答那边的话，“哦哦，好。那行，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没事，我自己的家还是找得到的。”　　江橙说完，那边许久没有声音传来，啧了一声，便滑动那个红色的键，挂断。　　“嘟嘟嘟……”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音，让卡了一瞬间壳的江富缓过气来。　　“江橙这个瓜娃子在干啥？怎么就挂了？”李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抱怨，“一点礼貌也没有。”　　李英嘟囔完，又用手肘抵了一下江富的拐子，“那小子说什么了？”　　“你不是在听吗？”江富把手机丢在茶几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我不是没怎么听清楚吗？”没有听清楚的李英没有好气地拧了江富胳膊肉一把，李英气急了是下了狠手的，疼得江富直接把李英掰开，秃噜了一句，“疯婆娘。”　　江富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这房子住了这么久，他差点忘了，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江橙的。　　“江富！”　　暴跳如雷的李英大吼一声，江富被李英这狰狞的样子吓着了，呐呐道，“能怎么样！还不就是那样。江橙那小子花花肠子多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富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点燃，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白色的烟雾一圈一圈地升腾而起。　　“那小兔崽子马上就要到了，还故意点明这是他的房子，你说怎么了！”江富含着烟，说的话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李英还是听清楚了，顿时尖叫一声，“什么！！！”　　“难道那小子要把这房子收回去，怎么可以！！”　　他们当时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几乎把所有东西都带上了，一年多没有回去，估计村里那个屋子早就爬满了蜘蛛网，况且她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她才不想回去呢。　　“怎么不可以。”　　江富被李英吵得心烦，这房子本来就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但是哪想到老爷子在江贵两口子死后，就带着江橙去做了遗产公证，什么手续都给江橙办得整整齐齐的，两人最后只能用迂回的手段，才住进了这个房子。　　“你问我，我咋知道。”　　江富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眼中闪烁不定。　　“凶凶凶，就知道对我凶。”　　李英横了江富一眼。　　*　　青镇的交通很发达，柏油大路四通八达，沿路是卖小吃的，街道巷道里有摆摊卖水果的、卖烧烤的。　　除此之外，还有震天响的“瞧一瞧、看一看，今儿个的衣服大甩卖，大甩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长沙臭豆腐，不正宗不要钱”，各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带着浓厚的市井气息。　　算下来，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走过这条路了，光是站在路口就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幸福小区，当时为了方便孩子上下学，江家夫妇才把房子买在这里。　　幸福小区的路是灰白色的石板路，有些地方被重物压下了一个坑，看上去没有最初那么齐整了。　　小路周围是一颗颗挺拔的桂花树，等到九、十月的时候，整个小区里面，都飘满了满满的桂花的香味。　　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还有兴致摘点桂花，做成桂花糕。　　“哈哈哈，快跑。”　　孩子的欢声笑语闯荡在空中，江橙隔得老远，就听到了，果然是一群皮孩子。　　江橙正想感叹两句，却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哈，江雨，你这个笨蛋，跑步都能摔倒，快起来。”　　“靠！”　　江成昊那胖小子，又在欺负江雨了，江橙几步就穿过这条石板路，视线顿时开阔起来了，这是小区里面建设的一个小型的运动场所。　　晚上的时候，大妈们就喜欢提着音响到这里来跳坝坝舞，当时他高中的时候还被他妈，逼着锻炼身体，混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大妈中，扭屁股，扭脖子。　　这帮小孩围成一团，吵吵嚷嚷，在偌大的广场坝子上，显眼得很。　　江橙三两步走上去，江成昊还在放狠话，“赶紧起来，不然回家我叫我妈不给你饭吃。”　　“谁！？放开我。”　　江成昊还想说些什么话，发现自己被一只手提了起来，突然的腾空，让他害怕。“啊啊啊”地乱踢乱打，江橙直接捏住江成昊的两只手爪，“啪啪啪”地往小胖子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不给饭吃，不给谁饭吃！嗯？”　　江成昊愣了一下，感受着屁股迟来的痛楚，顿时“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声音洪亮震耳。　　刚才围着江成昊的几个小孩儿，见到江橙简单粗暴还打人，一哄而散，边走边叫，“不好啦，不好啦。江成昊被打屁股了。”　　江橙瞪了江成昊一眼，“江成昊，给我站好喽！再哭，我就还打你。”　　江成昊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大声哭起来了，呜呜呜，他遇到人贩子了。　　等江橙把注意力放在江雨身上时，江成昊想也不想拔腿就跑了，胖嘟嘟的身体跑得可快了，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江橙懒得去追这个熊孩子，朝江雨招招手，“小雨，还不过来抱抱你哥。”　　他记得那次爷爷去世，他回来的时候，江雨还是一个白白糯糯的软团子，才一年不见，小白圆子就变成了一个小花猫了，还瘦了这么多。　　“哥？”　　江雨看着这措不及防的一幕，有些愣愣地，迟疑地喊了一声。真的是哥哥回来了，江雨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声音软糯糯地，“哥哥，你真的回来了。”　　这是在做梦吗？　　江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嘶，好疼。　　“傻小子。”　　江橙笑了下，一把把江雨抱了起来，垫了垫，真的轻了。　　“是啊！哥哥，真的回来，接小雨了，小雨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大城市啊？”　　把头埋在哥哥的颈间偷偷掉金豆子的江雨，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哥哥忙。”　　江橙点了点江雨的脑袋，“傻小子。”　　*　　“叔叔，不好了。江成昊被一个爆炸头打屁股了。”　　刚才逃跑的几个小孩，气喘吁吁地敲响江家的门，一个个拉着江富的手说明情况。　　“谁打我儿子了？”李英在屋里，听到小孩儿们前来告状，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李英还来不及着急，这群小孩后面坠着的小胖子中气十足地喊道，“爸，妈，不好了，江雨被人贩子抓走了。”第7章 　　“我哥哥才不是人贩子呢！”　　小胖子刚说完，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便插了进来，正是江雨的声音。　　“哇，爆炸头来打屁股来了，快跑。”　　小孩子们眼尖地看见那个牵着江雨的人，正是打了江成昊的爆炸头，一窝蜂地就闹着散了。　　“怎么，大伯不认得我了？”　　江橙把江雨放下来，笑眯眯跟江富打招呼，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是谁知道这小子心里面有什么鬼点子呢。　　李英恼恨地瞥了江橙一眼，却发现江橙浑然不在意。　　“小橙？”　　尴尬的江富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迅速换上一副熟捻的神色，“变化挺大的，快进来。英子去把咱家刚买的那烟台苹果拿出来。”　　江橙的变化确实挺大的，光是那走在潮流先锋的发型，就足够让江富认岔。　　上次老爷子逝世时，江橙整个人都很表现得颓废，整个人丧丧的，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可是这一次回来，把那头蜷缩茂密的发型掠去，就足够窥见江橙整个人身上带着的强势。　　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江橙的变化简直令人惊叹。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牌，但是光是看着，都觉得高档。　　江富有些心虚的搓了搓手，还没有开始谈判，他的气势就输了一大截。　　屋里面摆满了江富家的日用品，大到家用电器，小到鞋袜。他以前的家，早就在时光的磨砺当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橙深吸了一口气，将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压下去。　　不管过了几百年，家这个字所代表的情感，在他心里面依旧占据重要的地步。　　“来，成昊，叫哥。”　　江橙刚坐下，江富就把缩在他后面，只露了一个脑袋，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江成昊提了出来。　　江成昊却觉得委屈了，他从小到大就是小霸王，还要叫一个打了他的人为哥，立马撇嘴拒绝，满脸委屈，“不要，他才不是我哥，他是江雨的哥。他刚才还打我屁股。呜呜呜……”　　江富皱着眉头想要训斥，可是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去厨房洗苹果的李英就端着盘子，蹿了出来。　　“啪”地一声，瓷盘与茶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橙，你是怎么当哥哥的。不是伯母说你，成昊好歹也是江家的孩子，是你的亲弟弟。况且还这么小，不管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打他啊！”　　江橙轻声嗤笑了一声，斜眼看着李英大哭小叫地表演起来，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李英对上江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猛然一悸，才渐渐收了声。　　空气中浮现着若有若无的尴尬。　　江橙呵笑了一声，打破这沉浮的尴尬，“大伯，坐下谈谈吧。”　　“好。”　　江富脸上也有片刻的僵硬，斜瞪了李英一样。李英顿时翻了个白眼，没用的家伙，就知道窝里斗，转身就去了厨房。　　“小雨，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