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万血肉

    “讲，此存亡时刻，畅所欲言！”徐阶直视着尾座一人道。
    尾座之人站起，先是对着主位上恭敬一礼，而后道：“北蛮人全力攻城，后方一定空虚，真正焦灼之时，若有一股力量从背后突袭，与我们前后夹攻，便胜机在望。”
    “呵呵，纯属胡扯，我们哪还有兵力搞此突袭，你不会说有援兵吧？”提议弃城逃跑的那位又发声道。
    尾座之人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看徐阶，郑重道：“正是！”
    “好你个孙定，信口雌黄，告诉我，哪来的援兵？”多数人都不相信，因为有没有援兵，一目了然，青州城百里之内，都无成建制的军队活动。
    “我孙定只是徐家的外房女婿，绝不敢在众主家面前信口雌黄。我自有十分的把握！”孙定沉着道。
    “好了，大伙，禁声。孙定，援军何在？”主位上的徐阶有些期盼道。
    孙定是打算将这个关子卖到底了，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徐阶道：“请问家主，若是援军能救徐家于危难，徐家以何报答？”
    感受到话中的刺味，徐阶面色一正道：“竭尽所能，满足其要求，只要保证青州城还在我们徐家手中。”意思是除青州城，一切都能给。
    “若是对方身份不正，为天下人所唾弃，徐家还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帮助？”孙定意有所指道。
    “不要再卖关子，直说，对方什么人，有什么条件？”徐阶目光陡然凌厉道。
    “家主，对方是妖，可怕的妖。”孙定说了这么一句道。
    “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妖，我们俗称的妖怪，呼风唤雨、吞云吐雾，跟那些仙师无异，甚至更强！”孙定一脸镇定道。
    “你与妖为伍？说，什么时候勾联上的？”有人质问道。一看，还是提议逃跑的那人。
    “我曾被一神秘组织招募，负责收集本地情报。当然，我自觉从未做过有损徐家利益之事。”
    “这组织后头站着的正是一位妖仙，前几日，妖仙联系上我，说他了解到青州城目前的处境，准备向我们施以援手。”
    众人在震惊、思索着孙定的话语，场面一时寂静。
    “那妖仙想要什么？”徐阶问道。
    “没什么，十万人的血肉精华！”孙定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十万人？徐家军岂不是要全灭？这与丢城失地何异？”有人反对道。
    这话都得到了在座将领的认同，青州军也就是现在的徐家军，满打满算不过十二万人马，还有不少伤员。若满足妖仙要求，就是要全部牺牲，还不如弃城逃跑。
    “十万人，并不单指我军士兵，北蛮人也可以，只要将他们杀死在城下。”孙定微笑道。
    “孙定，你始终是徐家的女婿，我问你，那妖仙可不可信？”想了一会儿，徐阶目光直视道。
    “可信，我愿以性命担保。大战之日，我会随侍家主身侧。”孙定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出道。众将领一阵沉默。
    “就这么决定，与妖合作，共退北蛮大军！”徐阶一锤定音道。
    众人纷纷起身，恭礼道：“谨遵帅命！”
    “孙定，你去联络那妖仙，就说我们同意了。应该就在这三四日，北蛮人必定不惜血本攻城，让它静待时机，与我军前后夹攻，一举击溃这群蛮子。”徐阶吩咐道。
    孙定抱拳道：“是！”而后便退了出去，似乎真去联络那妖仙。
    “家主，真要与妖合作？那些仙师知道，可不会容忍我们！”有人担忧道。
    “不会容忍又如何？生死当头，管他仙师、仙人，就是天王老子也无用。”
    “何况，只要我等占据大义，击退北蛮大军，天下人必站在我们徐家一方，仙师再怎么高高在上，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前一句话义愤填膺，后一句话尽显睿智，惹得众人齐呼：“家主英明！”
    孙定离开城楼，七拐八绕下，走进城边的一处废弃院落。
    “怎么样了？”诡异的声音问起。然而，昏暗的内屋中只有一只褐色狸猫。
    孙定竟朝着狸猫一礼道：“谈妥了，徐阶已经答应与您合作。”
    “办得好，你想要的，我都会赐予你。”狸猫口吐人言道。
    “谢大人！”孙定喜悦道。
    “这几日很关键，时时跟进，与我保持联系。”狸猫说了这一句，一个敏捷跃身，消失在了屋内。
    孙定原地静立了一会儿，也快速离开了院落。
    青州城自然很大，一只狸猫行进，根本不会引起注意。狸猫速度快，穿梭蹦跳，很快到了城墙外头。
    外围的草原人同样不会注意一只小小的狸猫，即便看见，也以为是它在啃食尸体。
    狸猫灵动的眼神、口吐的人言，加上抱有目的的行走，一切都显得极不寻常。
    懂行的修士知道，这狸猫是被人施了寄灵之术。与操控法器的手段一样，修士渡魂种于生灵体内，形成寄托，如同一道分身。
    但往往此术比较鸡肋，因为生灵有魂，易污染修士魂种。寄灵一次等于失去一枚魂种，得不偿失。
    浅层次的寄灵倒是可以，以魂力代替魂种，但一来磨练时间过长，二来掌控能力降低，也非良选。
    当然，不少御兽修士不惜耗费魂种，就是要培养出帮助自己的宠兽，精心照料、积累感情，使得其中利大于弊。
    小小狸猫行进了十里多地，在一片泥地前停下身子。巨大、丑陋的脑袋冒头，正是大蛤蟆。
    寄灵之术，它从郑泽那得到过法门，算是修士的基本功，谈不上高深。
    魂种进入生灵体内，被灵性污染，不够纯粹，收回来反而会增添自身的负担。召回寄灵狸猫的目的，是补充其魂力，让魂种控制持续更长时间。
    狸猫的对话、行动就是它亲身经历，根本不用消化。此次，它并未掺杂任何阴谋，完全实打实的，就是要快速聚拢精气，只希望一切都按说好的进行。
    一日后，草原人等不及了，全员涌上，向着青州城墙猛攻。
    草原人自小多食牛羊，身体倍儿壮，骑马弓射，样样精通。徐家军虽有利器相辅，又居高临下，却还是与草原人伤损相当。
    战况惨烈，城上、城下皆是死尸。两方皆有武道好手，上下这七丈高的青州城墙并非难事。
    可现在箭矢、滚木、碎石一波接一波，加上战甲遍身、人群密布，武道好手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不过，毕竟徐家军是以一地对抗草原一国，在武道战力方面，还是后者占据优势。
    看准时机，十几名草原武圣大汉跃上城头，大肆杀伤普通徐家士兵。
    统帅徐阶无奈，只能亲身下场，带着家老，与对方周旋。
    战事进行到后半段，双方死伤无数，多数士兵都疲惫得挥舞不动手中兵器。
    城下草原人中一股精锐人马跃出，当先一人金甲银刀，正是众部落之长、草原人的汗王。
    汗王一到场，银刀举起，喝道：“成败在此一役，为了后代子孙，拼了！”“长生天佑我！”用的是草原人的语言，城墙上的徐家军听不懂，但他们只看到草原人更加疯狂地涌上来。
    不少草原人已经杀上城墙，与己方武圣联合，形成小据点，接应后头的同伴。
    胜利的天平已经向草原人一方倾斜，差距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大。
    “孙定，快，通知妖仙！”徐阶逼开两名草原人武圣，朝着一方喊道。
    孙定杀得眼红，随声回了一句：“是！”
    事前，狸猫叫他安心，允诺在需要时一定出现在战场上。他心里却在打鼓，也不知道狸猫能不能及时通知到对方。
    这般忧虑了片刻，抬眼向远方看去，便看到一巨大身影陡然落于草原人后方。
    孙定大喜喊道：“家主，快看，妖仙来了！”
    徐阶被两名草原武圣猛攻，只能利用余光看上一眼。确实，那莫名妖如约加入了战局。
    大蛤蟆入场，又是从后方，如虎入羊群，一扫一大片。白莲悬空，不断吸取场上精气，活着、死了的都包。更有三柄飞剑，横穿直刺，收割着众生性命。
    “妖孽，找死！”大蛤蟆周身已是一片尸地，却有方正之音响起道。两大圣莲使现身战场，直接召出白莲，攻向蛤蟆妖。
    大蛤蟆无惧，它不仅同样有白莲，还有中品法剑，更有妖躯。三者相加，不是神魂七重高修或者大妖亲临，都奈何它不得。
    且战且退，大蛤蟆对抗两位圣莲使，又用余力继续杀伤草原人，精气也从上空白莲之中不断传输而来。
    草原人阵型大乱，城墙上的徐阶借机道：“用火油！”早有一只队伍秘密潜伏于城墙后头，得令后，立即冲上城墙，将一个个木桶丢入外墙之下。
    木桶碎裂，皆是黑色流体，覆盖一地。“咻”“咻”“咻！”引火之箭一放，一片火海起。
    上千草原人身附烈火，凄惨奔逃。火攻使得草原人攻击一滞。
    “再放！”还有一波火油倒下，使得烈火更加猛烈。一刻钟之内都无法穿越火海，又有妖怪在侧，停滞下来的草原士兵生了退心。
    一个退，个个退，群群退。无论汗王如何喝止，退势都不可逆。
    见己方大军奔逃，城下真空一片，城上的草原武圣也不敢恋战，跃下城墙，跟随大军而去。
    徐阶满身血污，以剑一指道：“兄弟们，北蛮人退了，随我杀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他没忘记与妖仙的承诺，十万血肉，就要尽可能留下北蛮人的尸体。
    青州军打开千疮百孔的城门，跨过暗淡下来的火海，呼呼喝喝地朝草原人追杀过去。
    败局已定，两位圣莲使同样不敢恋战，舍了大蛤蟆，护送着汗王逃离。
    大蛤蟆也不去理它，用白莲赶紧收取精气。血肉战场，精气溢显，白莲吸取的速度加倍。
    庞然妖物还在场上，出城追杀的青州徐家军很自觉地分开道路。
    畏惧的，不敢抬头观望。胆大的瞟上几眼，存入他们一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