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星与火

    丰收节第一天晚上依然热闹，即使经过了一个白天的肆意庆祝，人们充沛的精力丝毫没有被消耗的迹象，他们在广场中央堆起了巨大的篝火，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
    许多人在自己家门口吊起晒干处理过的麦草制成的小袋子，里面放一张纸条，通常会是各种自己讨厌的东西。
    在为期三天的丰收节第二天晚上，他们会烧掉这些小玩意，然后换上其他小袋子，里面的纸条内容也变成了自己所憧憬的东西。
    城市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显得很热闹，丰收节的历史由来已久，在森罗斯王国境内、乃至其他国家，许许多多类似这样的地方嵌在大陆上熠熠生辉，组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今晚的夜空也很清澈干净得很应景，繁星闪耀，散发着各种不同的光泽。
    占据天空四分之一，被称为“蒂尔大十字”的十字形带状星河璀璨艳丽，在铃小时候，希兰和她经常在屋顶看星星。
    而现在，希兰也恰好和罗恩呆在屋顶，一起仰头看着夜空。
    “很美，对吧？”清脆空灵的女声响起，埃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他的房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晚上好哟。”
    “节日快乐，埃莉安。”
    “哼哼，念在今天是节日，我就不纠正你错误的称呼方式了。”
    埃莉安环抱着膝盖，遥遥望向蒂尔大十字。
    “确实很漂亮，就是少了点什么，”希兰躺了下来，用双手枕在脑后，“少了人，不过现在嘛，又多了人。”
    呆在屋顶边缘的罗恩听到这，扭扭屁股，昂起了脑袋，他坚定地认为这话是在说自己。
    “以前，父亲就经常带我在屋顶看星星，你知道么，他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跟我们希姆埃尔或相似，或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我们却被困在这个孤岛上，只能远远地望着那些星星。”
    “说不定未来你有机会能去看看那些世界呢，”希兰微微眯着眼睛，“‘父亲’，真是有些陌生的词语。”
    “抱歉……”
    希兰摇摇头：“不不，我不至于这么脆弱吧？而且……其实我跟我父亲的关系不怎么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何止，根本就不知道人在哪呢。
    “比起他，我更愿意跟别人谈我妹妹，她是我的骄傲……”
    埃莉安听完经过希兰加工一番的故事之后，心情也有些低落下来，她觉得“查尔斯”太可怜了。
    “所以，那个杀害你妹妹的凶手最后逃走了？”
    “嗯，他很可能逃到了森罗斯，也是因为这个我当初才逃来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我一直在追查这个，我有一种预感，我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
    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这种混蛋不能让他逃脱制裁！”
    “好。”
    抱歉，这事可不能把你卷进来，希兰觉得应该开始跟埃莉安保持距离了，还有卡特，如果自己失败了，难说他们会不会受牵连。
    埃莉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困惑地问道：“不对呀，为什么你是金发蓝眼，你妹妹却是黑发红眼？”
    “……我忘了说了，铃其实是我捡到的，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差点露馅了，希兰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此时此刻，少女内心有些挣扎起来，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希兰前几天的事。
    她想起了不久前救的那个魔法师，也是黑色头发，血红的眼睛，这可是稀有组合，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说起来，在我某次旅途里遇到一个人，他也是……”
    希兰哭笑不得地听完了埃莉安讲的同样被大量篡改加工，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的故事。
    “原来还有这种事，我会留意的，如果有一天遇到那个人，我会去问问他。”希兰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感谢地对少女说道。
    埃莉安停顿了一下，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的父亲，其实是我的养父。”
    “欸？”
    “我也是被捡到的哟，在一片焰枫林里，不过据说那片树林很安静，不知为什么一只动物都没有，明明那种地貌应该会有不少亲近火元素的动物才对，我当时就躺在一棵树下，听说一截手臂还陷在土里，嘿嘿……”
    埃莉安轻笑了起来，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就在那里捡到你，把你带回家了？”
    “对，那片枫林在庞大的山脉之间，普通人根本无法轻易进入，我身上也很干净，像是刚被放下不久，父亲当时就搜索了山脉附近上百平方千米，没有找到一个活人，谁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那的。”
    埃莉安张开手，修长纤细的手指指尖亮起几朵小火焰，带着各种不同的颜色。
    火焰灵巧地变换着各种形状，变成一只虎和蟒缠斗在一起，两只动物栩栩如生，皮毛和鳞片清晰细致可见，甚至撕咬造成的伤口、血管、肌肉和喷溅的血液，也被模拟了出来，火焰周围薄薄的一层出现了扭曲的样子，溅落到屋檐上却也没有将其点燃。
    希兰有些咂舌，他也会操控火焰的魔法，很明白这其中的难度，如此迅速多变、细节繁杂的景象，即使是那只自称火焰主宰的笨鸟，现在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操纵火焰，是我天生的能力，普通火焰无法伤害到我，对那些有特殊力量的火焰，我也有强大的抗性，像你们教廷经常用的那个光耀火焰，就对我几乎毫无威胁。”
    旁边一直在偷听的罗恩在心里嘀咕着：“可恶，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希兰依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歪了歪脑袋问道：“所以，你四处旅行，是为了找到你的家人吗？”
    “对，只是感觉希望渺茫呢，不过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我的力量有些危险，不能很完美地控制它，两年前，我的力量暴走了一次，结果居然灼伤了父亲，他可是半只脚踏进传奇的人，居然被我给伤到了。”
    希兰吃了一惊，冷汗直流。
    见鬼，埃莉安的养父是个十环统御高阶的超凡者？！很可能……是魔法师。
    这家伙，心也太大了，不怕自己说出去么？
    “所以，我觉得有些愧疚，也是那时候，我决定外出旅行，试着学会控制自己力量的同时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的线索。”
    “你父亲不阻止你？”
    “阻止了，我偷偷把他的魔法塔和结界烧出一个小洞，溜了出来，怎么样？厉害吧。”
    “哈……哈哈，真厉害。”
    “我也有个弟弟来着，跟你差不多大，不过性格跳脱，被我揍了好几顿还是学不会稳重，有时候看见你时我会想到他，虽然你们性格完全不一样，另外，你比他成熟得多啊。”
    埃莉安指尖的火焰发出的光华愈发绚烂，她摇晃着手指，自言自语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啊……
    某个混蛋告诉过我：‘生者思念亡者，不是为了被悲伤束缚，而是为了让他们的意志寄托在自己身上，在自己离开阴暗处时，让他们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美好。’
    所以啊，要高兴起来，不然逝去的人们也不会高兴的……
    你看那个！”
    天边划过一道流光，不久就跨越小半个天空。
    “听说，如果对着流星许愿，在未来，愿望就会实现的。我的愿望就是找到我的父母！还有，教廷快点完蛋吧！我父亲和他的朋友们就能少很多工作了。”
    希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埃莉安后几句话是用古魔法语说的，不然周围的信徒们怕不是要围过来爬上屋顶了，不过就算这样，胆子也是够大的。
    “你也许个愿吧……喔！好漂亮！”
    突然间，城市中央点燃了烟火，一道道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艳丽的红黄蓝绿升上高空，繁复的色彩交叠织绘出各种图案，以星与夜幕为背景，在一刹那间描出美丽的线条。
    埃莉安撩了撩头发，偏过头向希兰说道：“每个人都是有愿望的，对吧！”
    天上繁星闪烁，前方烟火灿烂，光芒映在少女身上，照得她俏丽的面孔明灭不定，构成和谐的图景。
    希兰忽然觉得，或许这将是他看到最绮丽的景象。
    “当然！”希兰大声回应道：“我的愿望是……秘密！”
    “切！”埃莉安不满地打出两道斗气弹在希兰脑袋上，然后又继续看向前方的漫天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