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普罗米修斯

    黑暗无际的空间中，唯有金属巨门熠熠生辉。
    希兰低头，踩了两脚，地下确实是坚实的地面没错，只是他能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漆黑和虚无。
    他抬起头警惕地观察那扇金属巨门，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细节。
    乱如麻却又隐含规则的魔法纹路藏在金属的深处，不停向外辐射着微光，穿透厚重的巨门，直达空气之中，明暗交替地闪烁，像是生物在呼吸一般。
    巨门由希兰并不认识的金属铸造，青铜的底色上泛着金辉，造型朴素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物。
    而那些层叠繁密的魔力线路，希兰更是一窍不通，只觉得它们像小孩子随意涂抹的涂鸦。
    有风轻轻吹来了，微拂过希兰的脸，这厚重而坚硬的壁垒，没能完全阻断门内的东西，从那门的背后吹出的吐息，不停地穿过希兰的身体。
    随着那轻柔的风吹过，令人颤栗的波流在希兰的灵魂中荡漾。
    他从那风中嗅到危险的信号。
    某种惊颤心灵的东西隐匿在门后。
    希兰不安地后退几步，于是门上的反光引起他的注意。
    金属巨门上没有把手，但在正中央铭刻着一串文字，是用通用语写的，似乎镀了一层亮银，平滑且闪着吸睛的光，在这完全黑暗的空间中，这光真是件奇怪的事。
    『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
    希兰磕磕绊绊地默念出这拗口的文字，那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着这串拼接的音节，似乎是某个地方的地名或者谁的人名……
    但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最初的呼吸声还在低鸣，而且逐渐高亢。
    ——直至震耳欲聋!
    呼！
    呼——
    洪流怒吼着，空气中却没有风。
    希兰终于从虚假的思考中醒来了，那呼吸诱导着他沉入幻境，忽略了不断扩大的风声。
    现在，暴怒却又无形无感的狂风压迫着他的身体，将疯狂的念头卷入他的头脑。
    打开。
    打开吧。
    打开它吧。
    打开——那扇门！
    希兰心底涌起无穷大的冲动，他要上前去，打开那扇门！
    他不知道门后有什么，也不知道打开门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只知道现在，此刻，必须立刻打开它！
    一步，两步，希兰迎着无形的风，迈出脚步。
    两步，一步，他已站在巨门前方，仅余一步之遥。
    希兰仰头看着大门，上方的铭牌闪烁着冰冷的光，让他清醒了那么一瞬，可下一刻，致命的吐息便又吹起，彻底粉碎他的意志。
    他将两只手按在门上，手掌感受到冰凉粗糙的触感，厚重如山岳的阻力抵抗着他。
    希兰双手逐渐用力。
    不够，灌注魔力。
    不够，增益魔法。
    他双臂上的肌肉膨大起来，展现出充满力度的弧线，门似乎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可那仅仅是幻觉而已，巨门纹丝不动，无声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下一刻，那颤抖的声音不仅仅存在于想象中了，而是真正地、清晰地传入了希兰的耳中。
    呼吸声再次高亢了，从那震荡的声音中，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入希兰的身体，让他有了天神般的力量，无论是何阻碍，似乎都无法阻拦现在的他了。
    前方有山，就移山。
    前方有海，就分海。
    轰隆——
    希兰略微放松双臂，然后骤然发力，无形的冲击波从他掌心与金属门之间迸发开，形成实质般的暴风，向着黑暗虚无的远方冲击。
    金属巨门终于开始颤动，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在害怕地发抖，然而那表面的魔法阵纹发着光，强硬地命令它安静下来。
    两种力量在巨门上交织、冲撞、相互抵抗。
    低闷的怪响透出金属，在空旷的四周回荡，深邃沉重得让人心惊。
    终于，希兰似乎看到，门上出现了一条竖直的缝，其中渗出了奇异的光。
    他狂热地发力，不顾一切地继续推门，心中只剩一个声音：推开它。
    巨门快要达到极限，发出了怯弱的哀鸣，夹缝中的魔法阵纹路也一点一点地绷断、破碎。
    只差一口气，希兰提起劲，准备一鼓作气推开它。
    喝——
    “喂，你在干嘛？”
    突如其来的话语像一大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冷却了希兰心中的狂热，冲垮了诱骗他的幻景。
    希兰从虚幻中惊醒了，他惊魂未定地喘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巨门依旧矗立在原地，没有被自己推开，表层之下的魔法阵也完好无损。
    呼吸声不知何时消弭无踪了，无尽的力量不复存在，就好像刚刚那不过是一场幻梦。
    那真是梦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希兰。”
    希兰这才回头，看见了黑暗中飞舞的妖精——风妖精拉娜。
    她手一挥，看不见的风就拘住希兰，将其拉扯着远离金属巨门。
    “这里是一些重要资料的存放点，你是怎么进来的？”
    希兰迅速平复心情，冷静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拉娜。
    得知此事后，风妖精眉头蹙成一团：“好吧……希望你没有在骗我，总之以后没什么事情不要到总控室来，就算来了也不能乱跑！”
    希兰冷静下来后，终于有了余力在意别的事情，他发现拉娜身体四周的风有些骚动。
    这不正常。
    妖精们独特的身体结构使得它们身体周遭会出现恒定的场域，这区域被魔法师们称为『干涉域』，妖精们的干涉域能够在需要时迅速扩大，以增幅力量影响范围、减轻力量衰减幅度。
    而这个干涉域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它反映了妖精的内心活动。
    即使一只妖精再怎么努力地控制、掩饰，干涉域依然能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其心理变化。
    拉娜的干涉域中，躁动的风轻颤着，想要四处流窜却又被按在原地。
    这只风妖精在说谎，她很紧张，这里不是什么重要资料的存放点。
    如果是这样，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古书馆总控室中隐藏的入口，能控制人行动的吐息声，封锁着未知物的金属巨门。
    希兰忽然感到遍体生寒，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到什么阴谋中了，那种见不得光的，永久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封印着不可告人秘密的阴谋。
    和这种阴谋最相配的——无疑是灭口。
    希兰的眼神变得不安起来，他佯装镇定地问道：“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可以带我出去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已经紧绷身体，意识海中魔力涌动，只求在受击第一时间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拉娜却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她仅仅是小手一挥，希兰感到眼前景象迅速变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回到总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