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个故事(顾倾语)七

    竹林围绕的茅草屋间，药散人正一脸悠哉的啃着一只糯米鸡，西沉的落日在茶汤中映出倒影，倒也配的上现在的这幅场景。
    直至夜幕降临，圆盘悬于天际，药散人才得逞的一笑。
    既然这个时辰还没回来，看来计划实施的也还算顺利。
    他个老头子已经仁尽义至了，剩下的就全靠顾倾语那个丫头自己了。
    情况虽然是危险了些，不过有护心镜护着，那丫头想来不会出事。至于那个小子，总该要吃些苦头，这小子平白拐走了他的宝贝徒弟，岂能不吃些苦头？
    难得这俩个小年轻都不在，他这茅草屋也总算是能清净些，也让他好好享受一番许久没有过的悠闲日子。
    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心。
    但所谓生活就是让你不太顺心。
    何止是不太顺心，生活那个贼种就是喜欢将人大卸八块。
    当影一浑身是血的抱着昏迷不醒的顾倾语倒在他面前时，药散人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药散人的手搭在顾倾语的脉搏上，脸色一分白过一分，这丫头是受了巨大的内伤，若再晚些治疗，怕是连命都救不回来了。
    药散人抱起顾倾语就要回屋，走了没俩步，又想起了那个臭小子，于是转头塞了几颗上好的护心脉的药到影一嘴里。
    这小子要是死了，他的丫头醒来怕是也会难过，但要是治伤，他必然是先救他的丫头，所以先吊住那小子的命就好。
    此时药散人的肠子都悔青了，若不是他胡乱的去创造这个“机会”，他的丫头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说来还是他这个当师傅的不称职，坑了一次，差点没把自己徒弟的命给坑没了。
    救好了丫头，他才去看那小子，才发现那小子受点伤似乎更胜一筹，不过这段时间他对这小子体质的锻炼也并没有白费，虽然伤重了些，也并不难治愈，没过几日，这小子又活蹦乱跳的了。
    只是他的丫头还迟迟未醒。
    也是在这段时间他才细想起来，在护心镜护着的情况下，顾倾语这丫头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除非，那丫头并没有戴着护心镜。
    又联想到影一那小子之前之前受的伤，药散人内心有了一个猜疑，在询问过影一后才最终确定，他的傻丫头是之前就把护心镜给了这小子用，把护心镜的最后一次护命的机会。
    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顾倾语，药散人是又生气又心疼，气这丫头太把那小子当回事，又心疼她不想着考虑她自己。
    既然这丫头已经掏心窝子的对那小子了，有些话，他也该和那小子谈清楚。
    “你小子和我过来一趟。”药散人对着守在顾倾语床边的影一说到。
    星绕残月，泉溅溪石，药散人今日难得没有萃茶，而是挖出了一坛清冽佳酿，只是这坛酒酿却并非庆喜，而是诉愁。
    药散人给影一倒了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开口。
    “影一小子，你对我家的顾丫头究竟是个怎样的看法，我这做师傅的也想了解一番。”
    “倾语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影一认真回答。
    “那你觉得顾丫头对你怎么样？”药散人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倾语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到我不知道怎么回报她。”影一再次真诚回答。
    “顾丫头对你有意，你是否知道。”药散人看向影一，很认真的问道。
    影一看着酒杯中的倒影，犹豫许久才一饮而尽，缓缓吐出俩个字，“知道。”
    “我只是觉得，像我这般的人，配不上倾语这样的好姑娘。”影一落寞的垂眸，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蒙头灌下。
    “你这副样子倒和我初见那丫头时有些像。”药散人笑了一声，又倒了杯酒，“罢了，我便给你讲讲顾丫头的过去吧，说来，顾丫头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对她的事，你还并不了解吧。”
    “愿闻其详。”
    “要说我第一次见到顾丫头的时候，她的打扮就像是个小乞丐一样，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可明明是那么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眼中却倔强的很，还摆出一副凶样来抢我手中刚买的肉包子。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肉包给她，她倒晕在我面前，碰得一手好瓷。”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药散人的内心依旧有些好笑，他与顾丫头的缘分，确实都源于那一个肉包。
    “至于那丫头的轻挑，都是因为她曾经被卖到过青楼里的缘故。”药散人继续讲述着顾倾语的过去。
    “顾丫头原本是生活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父母双全，家中还有一长姐宠着她，一家人乐善好施，也算是良善。只是好人无好报，一次遇到山匪抢财夺色，顾丫头的父母为护着她们姐妹逃走，散尽钱财，还失了性命。即便如此，她们姐妹俩依旧没有逃过山匪的追逐，她姐姐将她藏了起来，独自面对山匪，却被山匪侵犯，她姐姐最终还是受不了被污了清白，抢了山匪的刀，抹了脖子。而顾丫头在逃跑后，却被之前她父母救助过的一个乞丐给卖进了青楼。”说到这儿，药散人又喝了杯酒，他只恨没早些遇见顾丫头，让她多受了那么多的苦。
    “青楼的日子怎么会好过，也亏的顾丫头当年还是个小丫头，不然怕是早被那些个混蛋糟践了。即便是没被糟践，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把顾丫头教的不成样子。刚刚把她捡回来的那些日子，她嘴里成天都是官人疼疼奴家之类的混账话，是我敲了许多次的鸡毛掸子才改掉的。”药散人又蒙声灌了俩杯酒，现在的他已经些许有些微醉了，话语间，也有些大舌头。
    “偷跑出去被抓就是关柴房，挨鞭子，那群混蛋玩意儿，把我的丫头关着，还不给饭吃，也就的我的丫头聪明，一招钻木取火点了柴房，才乘机跑了出来。跑出来后，那丫头就饥肠辘辘的来抢我的包子了，也亏得是遇见我了，她个臭丫头……”月色在云雾间朦胧，药散人也渐渐在酒意中朦胧。
    “我家丫头喜欢你，掏心掏肺的喜欢，她被救过的人害过，所以后来一直做路人旁观，但她救了你。她见过亲人在面前被杀，所以最为惜命，但她把护心镜给了你用。我的傻丫头啊……”药散人双侠通红，他这人本就酒量不好，再接着今日的郁闷，便一股气的往出倒话。
    “你说你不想耽误她，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别看那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她始终被困在过去的阴影里，说起来，她是觉得你太干净，她配不上你。”
    “你好好想想吧，你若对我家顾丫头有意，你便好好待她，你若无意，我也不会绑着你，你同那丫头说清楚，此后任你去哪儿，也别留在这儿祸害我家丫头。”说完这句话，药散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只留下影一一个人在冷泉边，哦，对了，还有一个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