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个故事(月初)

    “于苦难中哭泣的孩童啊，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你愿意从此以这般模样去存活吗？”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我亲爱的孩子。”
    温柔的声音随着光芒离去，连同病痛、悲伤、饥饿、困乏也一同带走了。
    可声音的主人忘了带走黑暗，忘了带走寂寞，忘了带走他的迷茫。
    一片黑暗中，藏笙就那样无助而迷茫的，漫无目的。
    这就是鬼域吗？真的是一点也不好玩。
    “确实并不好玩。”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感觉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藏笙想着，不过这里也没有风就是了。
    “你……”藏笙想开口询问，却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问她是谁吗？总感觉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叫月初。”那个细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月初？”
    “三月初五的月初。”月初轻咳了几声，使她本就虚弱的声音听起来更气若游丝。
    “你好虚啊。”藏笙用天真的问着，“是要死了吗？”
    “还真是不可爱的孩子。”月初轻轻抚摸着藏笙细软的头发，“你应该叫我姐姐，也应该学会更好运用你这副孩童的模样，毕竟，可爱也是一种武器。”
    “可爱？”藏笙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可你并看不到我，我要怎么样为你展示我的可爱之处呢？姐姐。”
    “可爱并非只是表象所视，声音所达。若要让别人更容易认为你可爱，首先，你要成为一个弱者。”月初将手放在了紧掐着自己脖子的藏笙的手上，“也就是让对方认为你是个弱者。”
    “弱者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没有威胁性，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而非可爱呢，月初姐姐，你说阿笙说的这些是不是正确的呢？”藏笙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比如现在，姐姐你只能等待着自己的头像断线风筝一样远航了。”
    藏笙想要将月初那纤细得如纸般薄的脖子拧断，这对于已经成为鬼的他来说很轻松。
    可下一秒，他就感受不到胳膊的存在了，接着是……头。
    头大概是和身子分开了，却没有死亡和痛苦，这就是成为鬼的便利之处了吧。
    看来这个人也鬼了，毕竟正常人也做不到一瞬间让一只实力不错的鬼五马分尸。
    “真是可怕，月初姐姐，你吓到阿笙了。”委屈的声音从月初手心传来，是一种惹人垂怜的委屈。
    “阿笙可真聪明啊，学东西很快嘛。”月初温柔的将藏笙的头放回了他的身体上，“那么阿笙想要去人间玩玩吗？听说那里要比鬼域有趣的多。”
    “我本来就是人界的人。”藏笙扶正了自己的头，冷哼了一声。
    “啊，原来是这样啊。”月初慢条斯理的惊讶出声，“怪不得阿笙会觉得鬼域无趣呢，原来是见过人间的繁荣。好羡慕，三……月初好羡慕啊，月初也想去一次人间。”
    “三月初？”藏笙敏锐的抓住了月初一瞬间的口误。
    “三月初五。”月初以微笑回应藏笙，语气淡定且一本正经，“这是一个好日子。”
    “重返人间的好日子？”藏笙嗤笑一声。
    从未去过人间的鬼居然在提论人间的鬼节，未免可笑。
    “我没去过，却也去过，我不过是问你是否想要去。”
    月初的这句话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轻，却挠的藏笙的心痒痒的。
    真的可以重回人间吗？藏笙的内心升起一丝期待，他可是很想回去呢，毕竟，那里还有很多很亲爱的人在等着他。
    “月初姐姐……”藏笙楚楚可怜道，“阿笙，想回去。”
    “真让人垂怜。”月初的语气充满了心疼，“可世间从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可阿笙想念家人了……”抽泣的声音响起，“阿笙已经一无所有了……”
    “姐姐……”这一声姐姐几乎揉碎了月初的心。
    啊，对了，她没有心，那还真是遗憾，也是，鬼怎么会有心呢？
    所以这个小家伙也不会有心。
    “你真的很想念家人吗？”月初的声音略带迷蒙。
    “我真的很想他们，每时每刻，每份肌肉，每寸骨肉，都很想念他们。”藏笙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真的很想他们啊，他现在的一切都来自他们，源自他们，他真的是时时刻刻想见到他们。
    然后……
    将他们割喉饮血，五马分尸，碎尸万段，直到他们魂飞破灭。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报还他们的恩情，不是吗？
    因为他们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他啊，爱到将他锁在漆黑的屋子里，给他用着最好的金疮药，然后整日剜他的肉，放他的血，以此孕育他的兄弟姐妹们。
    可他们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罪过，只因为他的血肉可以换钱，很多很多钱的那种。
    这就是他亲爱的“家人”。
    家人啊，月初想着，她也想拥有，鬼都没有家人，不过这个小家伙拥有家人呢。
    因为他从前不是鬼，看来让不是鬼的家伙变成鬼确实会有趣许多。
    决定了，鬼域偶尔也该流入一些新鲜的血液。
    后来的三……咳，月初在偶然回首的时候也曾考虑过，或许在这一刻，她的这个想法的出现，就已经注定了那个家伙的诞生。
    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