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情

    食堂里，就只有周大年和周建设在对峙，其余人都回了屋子歇着，厨房里大大小小刷碗的乒乓声，丝毫惊不到食堂里的父子，广播声响起来，播报上面新的思想，周大年闭上眼睛听着，直到广播声停了，厨房也没有声音了，周建设坐在椅子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食堂里有些酸腐的味道，周大年嘬着烟不说话，周建设想了又想，才开口。
    周建设：“爸，你咋不早说是这个原因呢！我朱叔，怎么和你说的！”
    周大年：“不管是不是我为了讨好老朱，你就说，成全几对佳人这没什么不好…”
    周建设：“我知道，爸你是好心，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成了家在外面少惹事，只是，我还是想知道，我朱叔和你说什么了。”
    周大年：“他就说上面说什么怕影响以后的劳动力，让多结亲些新人，我就放在了心上，剩下的，就说以后镇上有合适的铁饭碗给你找一个…”
    周建设：“爸，咱们农场，我刚加上的制作红糖，供着咱们供销社卖，销量挺好的，还有新栽种的各种果树，也在试验中，年年交粮，农场是最受表扬的，爸，我过不惯那种日子，你和朱叔…别费心思为我了。农场离不开我。”
    周大年：“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啊！农场有这么多工人，还有小英，你怎么就不能抽身出去了…你…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
    周建设：“爸…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周大年：“你…你就在这个农场一辈子，你甘心我不甘心，周深从长沙回来了，建伟在长沙也被停职了，咱们周家，还有谁，就剩你了…”
    周建设：“贫农很光荣…”
    周大年：“我没说不光荣，可你一点心劲都没有，你去镇上，最次也能做个书记秘书，搞不好，你也能当上最高书记，造福咱们桂阳，和你朱叔一样…”
    周大年气坏了，几句话不对头上点上火焰，周建设不敢和他顶着来，但是言语也没落下下风，周大年的想法顾然是好，可是周建设也是个倔种。两个倔种，谁也不让谁。
    周建设：“我就想和小英好好过日子…我们也能给日子过好…”
    周大年：“你…小英小英，我真是错了，我当年就应该…”
    周建设：“爸！”
    周大年咽下去一口话，李秋李冬和大大小小在食堂听见几声争吵，他们不敢看就回宿舍了，此时厨房的案板处滴下几滴水，剩下的地方，安静的可怕。过了一刻钟，周大年仰着脸才缓缓的说。
    周大年：“儿子，你是个人才，不止一个人和我这么说…说话办事样样都好，还孝顺，虽说你不在我和你妈身边，我也知道，你心里知道惦记我们…”
    周建设：爸…你别说了…”
    周大年掉下几滴眼泪，周建设心里同样不好受，邱小英在房间里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周建设，索性来邱勇处找，见周建设和周大年没在邱勇处，又来食堂找。
    周大年：“你也长这么大了，儿子都有了，有些话，爸不该说…”
    周建设：“爸，我和小英孩子都有了，再有，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啊！”
    周大年：“爸知道，小英，是个不错的孩子，行了，大中午的，我回屋歇会，你快回去找小英吧！”
    周建设：“爸，你别这样啊！”
    周建设心里难受极了，本来就欠着孝道，如今周大年在他面前掉下眼泪，周建设再是个人精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办了。周大年往外面走，刚好邱小英进来，周大年没说话，低着脑袋回屋了。
    邱小英：“啊！咋了，老公，你怎么哭了…”
    周建设：“我…你别问了…”
    邱小英：“我给你打盆水洗洗脸…”
    周建设：“你别走，你过来…”
    邱小英走向周建设，被他一把抱住，随后周建设放声大哭，邱小英虽然不知道他和周大年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得到周建设的委屈和压抑，邱小英没说什么，周建设抱着邱小英哭了一会，哭的满头大汗。
    邱小英：“好了…咱们回屋歇会吧！我给你打水擦擦脸。”
    周建设：“我…我是不是特别废物啊！”
    邱小英：“谁说的，你是咱们农场最有文化的人，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啊！”
    周建设：“那我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动不动就崩溃…”
    邱小英：“你也不说你和你爸说什么了，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啊！”
    周建设：“没什么事，跟我爸没关系…我自己废物。”
    邱小英：“建设，你好好的，咱们这个大农场，还有咱家的儿子，都指着你呢，你要是自己站不起来，你让我们这些在你身后面的人怎么办…”
    周建设：“小英…嫁给我你后悔不…”
    邱小英：“不后悔。”
    周建设：“真的，你不嫌弃我废物…”
    邱小英：“建设，你好好的，你看咱们农场现在的样子，这都是你日夜操劳的心血，你再这样，让我们怎么办啊！”
    周建设不说话了，邱小英给他擦眼泪，给他洗脸，扶他回宿舍歇着，躺在床板上，周建设需要抱着邱小英。
    邱小英：“建设，我记得咱俩上高中，你说你喜欢我，我当时还不相信…觉得你身边围绕的女人太多了，不可能只对我有感觉的。”
    周建设：“不是，我就对你有感觉…以前是，现在也是…”
    邱小英：“我后来才知道的，不过还好，你也没考上大学，不然你上了大学咱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周建设：“小英，娶了你我真的开心…比我做任何事都开心。”
    邱小英：“你就是太会调情了，心思那么多，才会累的，你把脑子里的东西清空，该吃吃该睡睡，慢慢就好了…”
    周建设：“睡…我现在就睡…”
    邱小英还想再回忆一下从前，周建设抱着她发紧，邱小英侧过身子，贴在周建设的怀里。
    邱小英：“建设，我知道不让你回家，对不起你，可是…我实在不能撇下我爸…”
    周建设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没任何反应，邱小英也渐渐闭上眼睛，周建设睁看眼看了一眼睡着的邱小英，神情复杂的拥邱小英入怀，拿下巴蹭了蹭邱小英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邱小英没醒，周建设可睡不着，直愣愣的望着墙，隔着两堵墙，周大年更睡不着，和儿子说的话重了些，周大年辗转反侧，虽是中午乏累，可天气炎热，周大年烦躁不已，喝了几缸子水，身上冒了汗，才闭眼。
    李秋李冬躺在床板上睡的呼呼的，时不时的来一句梦话，胡军在想康蓉吃没吃饭，有没有睡午觉，吴德同样想着露珠。
    周深：“看来活还是不累…”
    吴德：“说什么呢 我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赵景泰：“这还不算累，找虐啊！”
    周深：“那怎么除了李秋李冬你们都不睡觉…”
    胡军：“我挂念康蓉呢！”
    吴德：“我想着露珠啊！”
    赵景泰：“我反正是睡不着…”
    周深：“行吧，你们不睡我可睡了…”
    白陆：“吵死了，我都快睡着了被你们吵醒了…”
    白陆又一阵教训，没人理他，男生宿舍突然安静下来了。几人挪了挪，床板嘎吱嘎吱的响。
    周深和赵景泰说去撒尿，轻手轻脚的出门，不料还是惊到了白陆，白陆白了一眼周深和赵景泰，嘴里嘟囔了几句，白陆见胡军盯着他，又躺下睡觉了，这个白陆，胡军真无奈他。
    周深：“这个农场大变样了，比以前多了不少的树…”
    赵景泰：“都是建设叔的功劳呗！你看他，对待这庄稼活多勤恳，我真佩服。”
    周深：“瞧，大大小小…”
    赵景泰：“这姐俩在这干什么呢啊。”
    周深：“大大，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大大：“咦，周深，你们干什么来了…”
    周深：“上个厕所，你们呢！在这干嘛…”
    大大小小：“你们看，小英姐在外面抱回来的小狗，刚过满月的，我俩来喂。”
    周深：“啊，小狗啊！挺可爱的，赵景泰你来看…”
    赵景泰：“严燕应该喜欢，晚上我带她来看。”
    大大小小：“嘻嘻，你们对媳妇可真好。”
    周深：“欸，大大小小，我们村的李秋李冬怎么样啊！你们有什么活就让他们干就行了…”
    大大小小：“他俩啊！笨手笨脚的，会干什么啊！”
    周深：“哈哈，他俩肯定没有你俩能干，不过咱们是革命友谊，多接触多学习嘛！”
    大大小小：“行吧！二爷也是这么说的，那行吧，下午让他俩去打水…”
    周深：哈哈，你俩玩狗吧！我和赵景泰回去了，下午还有活呢！”
    周深觉得大大小小不怎么喜欢李秋李冬，赵景泰也发现了，李秋李冬别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吧！
    赵景泰：“周深…我觉得除了咱们几个，剩下的都不般配…胡军和康蓉还可以，吴德和露珠也行，剩下的，不行，走不到一起。”
    周深：“你看你，在我面前话这么多，在大大小小面前怎么一句话没有呢！”
    赵景泰：“我认生…真的…”
    周深：“哈哈，认生，你就胡说吧，哈哈哈…”
    赵景泰：“真的…你还不信…”
    赵景泰说的认生可是真的，不过熟了就好了，赵景泰只是不想和别人浪费精力，他的脑海里，只有严燕。
    大大小小喂完小狗了，拍拍手，大大一脸的严肃的告诉小小。
    大大：“小小，姐跟你说，现在没人，你可不能搭理那个李冬。”
    小小：“为什么啊！李冬挺好的啊！”
    大大：“好什么啊！你就听姐的就行了…”
    小小：“我看李冬不像李秋那样…”
    大大：“谁你都不能搭理听见没…这群知青，说不好以后会回去，万一被人骗了，咱们爸妈怎么办…”
    小小：“还能回去嘛？我看不能…”
    大大：“你就听话，姐不会给你亏吃的，咱们处朋友可以，但是…处对象绝对不行…听见没有啊！”
    小小：“哎呀，我知道了，你那么大声音把狗都吓到了…”
    大大：“走了，回屋歇着…”
    小小不理解大大的话，跟在大大的后面，在男女之事方面，大大比较理智，邱小英特意嘱咐了大大，不让她和李秋李冬多接触，大大记在了心里，大大也不喜欢李秋得圆滑，大大喜欢周深这样质朴的大男孩，小小就不如姐姐了，李冬不会多少花言巧语，真诚更容易打动人。小小对李冬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也知道，俩人要是结婚，还有些阻力。
    这中午越来越热了，躺在屋子里也热，邱勇的屋子里有一盆水，邱小英给他打的，现在也是温的了。
    今天来这么多人帮农场抢收麦子，邱勇心里这个不好受，亲家一心为着他人，自己吃多少亏都无所谓，邱勇更加的自愧不如，从床铺下拿出小英娘的照片。
    邱勇：“你说我可咋办呢…”
    床铺下除了几张小英娘的照片，还有一打存折和粮票，都是邱勇这么多年攒的，农场交付给建设之后，邱勇不愁吃穿，没动过老本，邱勇数了数存折，以后给外孙子娶媳妇的钱他都攒起来了，手里有点钱财，也算这些年没白付出。
    邱勇：“小英娘…我是真想你…”
    一没人的时候，邱勇就会对着小英娘的照片抹眼泪，这要是小英娘还在，邱勇说什么也不让建设和小英在农场生活了，邱勇第一次起了把农场卖了的心思，没了农场，他在哪都行，仔细想了想，又不忍心，小英在这园子里长大，自己在这付出了三十年的青春，为着农场发展小英娘折进去了，邱勇心一横，下辈子当牛做马，再还亲家的恩情。
    外面日头晒得烟草打卷了，烟草还在地里长着，香味就飘进周大年的鼻孔里，周大年躺在床板上出了汗，拿毛巾擦了擦，翻个身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