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下蛊

    在场的许多大臣都和颜九渊的父亲是旧识，他们自然见过这个天资绝伦的少年。
    颜九渊就像不认识他们一般，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似乎甘愿为她赴汤蹈火：“所幸公主安好。”
    皇帝站在颜九渊面前，像一座高高压下来的山：“救了公主，当赏。你想要什么？”
    颜九渊低下头，恭敬地向他的杀父仇人下跪行礼：“照顾公主是奴才的分内职责，惟愿一直侍奉在公主身边。”
    这是他用殊死一搏换下来的投名状。
    俞姣姣也泪眼汪汪地朝皇帝撒娇：“父皇。”
    “好。”皇帝最终同意了。
    四个哥哥赶了过来，前呼后拥地围着俞姣姣，一人一句地关心着，慕容复更是一撅腚将阿黑挤到了外面。
    黑衣少年像一个无人在乎的影子，静静站在一旁，没人注意到，奶娘阿兰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蒙古的使臣连连道歉，只说是意外，自然不会承认这是蓄谋已久的谋杀：“我们一定会严惩这个狼孩，十分抱歉惊扰了陛下。”
    外邦势力日益扩大，挑衅之举频频出现，这将是王朝稳定的极大隐患，皇帝的目光在他们心思各异的脸上一一划过。
    “把刚才那个刺客留下来。”
    皇帝面容沉肃，看向自己身旁的大太监赵德喜：“由你来亲自审问。”
    却见这个狼少年口中吐出大量白沫，显然是在袭击前就被人喂了毒药。
    他很快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了。
    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拂袖而去。
    俞姣姣又一次叫来了冯太医，冯太医正在骂骂咧咧地给颜九渊重新包扎伤口，却见皇帝最为重用的大太监赵德喜走了过来。
    他立刻堆起笑容，一脸的褶子像是盛开的菊花，弯腰90度行礼：“赵督主。”
    赵德喜身为东厂督主，是内阁长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他站在一旁，冯太医紧张得大夏天直冒冷汗，反倒是他看起来更像是躺在床上被嘎的那个。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赵德喜和颜九渊，赵德喜是个面容和善、胖乎乎的中年人，坐在颜九渊的床边，用面团一样虚胖汗湿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慈爱：
    “别人叫我九千岁，你叫小九，我们倒是有缘。”
    颜九渊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立即对着赵德喜下跪行礼：“您要是不介意，就让我叫您一声干爹吧。”
    这个少年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刑部尚书，现在却变成了自己，赵德喜得意地笑了。
    他走出公主殿后，正好看到了那个西南王的质子，正抱着一只红色的小狐狸，朝着俞姣姣的方向走来。
    质子的地位待遇等同于皇子，赵德喜却像没看到他一般，根本没有行礼问好，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顿。
    阿黑径直来到了俞姣姣面前。
    他怀里的狐狸委屈得像个炸了毛的鸡毛掸子，看到俞姣姣后，终于咕涌着钻进了她的怀抱，叼住了自己的一撮尾巴毛毛。
    阿黑衣袖中的小东西又开始遗憾叹息了：“哎，储备粮跑了。”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一只接近于透明的蛊虫爬进了颜九渊的药碗，很快溶解于其中。
    俞姣姣并不知情，她等黑糊糊的药汁凉了一些后，递到颜九渊面前：“小九，可以喝药了。”
    她捧着有她的脸那么大的药碗，看着颜九渊终于把药喝下去之后，才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喝下药，小九一定很快就会好了！”
    只是她一回头，却发现阿黑人又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俞姣姣用自己柔软的小手认真地拉着颜九渊的手，感激地说道：“小九哥哥，谢谢你。”
    此时恰好她的大哥慕容懿过来看她，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衣服，负手而立，眼中流露出的是自信和胜券在握的从容。
    颜九渊看了看满身狼藉的自己，他出了很多汗却无法梳洗，像一只落水的流浪狗，他怎么配当她的哥哥呢？
    他记得今天那些大臣的眼神，轻蔑、不解和同情，全都在无声地告诉他，他是个阉人，一辈子无法考取功名，一辈子无法娶妻生子。
    慕容懿给俞姣姣拿来了一百斤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地摆满了一桌子：“送你。”
    “皇帝说等你手好了，就要去上书房读书，姣姣，但是你如果今晚去大哥的寝宫睡，大哥就帮你求情让你晚开学两天。”
    俞姣姣悲从中来，她才五岁半呀，还没有桌子高。
    慕容懿是很懂俞姣姣心思的，补充道：“有帅哥。”
    俞姣姣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很大。”慕容懿补充道。
    俞姣姣坐直了。
    “大哥，明天我就想去读书。帅不帅的无所谓，我就是想学习一下哪里大。”
    小团子坐在慕容懿腿上，和他窃窃私语，颜九渊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内容，他只是觉得心头有些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啃噬一般，但他又说不清这种情绪因何而来。
    吃过晚饭，俞姣姣坐上轿子，前往大哥的寝宫，手中还拿了包小厨房做的牛乳饼，准备孝敬他老人家。
    没想到太子要比想象中辛劳，他被皇帝叫去议事还没回来，俞姣姣就先毫不客气地躺在了慕容懿尊贵的大床上。
    俞姣姣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放在桌子上的饼少了两块，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房间空空荡荡的，没有别人。
    她又闭上眼睛，静静等了一会儿，再猛地睁开眼，发现饼又少了一块，而床幔附近的床单在微微晃动。
    “啾啾？”她笑了一下，趴在床边，猛地向下拉开了窗帘。
    真是一只黏人的小狐狸呀，这么远的一路，是悄悄跟过来了吗？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暗绿色的、狼一样的目光。
    长手长脚的少年躲在床下，像狼一样蹲坐着，眼神凶狠，发出了威胁的“赫赫”声，身上只在重点部位围了一小块兽皮。
    如果不是他的嘴角还沾着点心碎屑，俞姣姣还真的会被他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