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失去控制

    机器人已经自成体系，在这颗星球上属于独立的运作系统了。
    这颗星球上的人们终于用彼此之间的矛盾，导致自身的发明创造脱离了人自身，反过来要吞噬和统治人类了。
    木雀平当时的想法，记录不详。他把父亲用棺材入殓了之后，火化，亲眼看见他的至亲成为了灰，然后装了一坛子，自己抱着，命令机器人用飞机载着他和他的父亲，飞上了天。
    来到一条河的顶空，他令开飞机的机器人降低高度，然后一把灰一把灰撒在了河里。木雀平说道：“父亲，您躺在了河里，化作了鱼，也是幸福的。来日，儿子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结果呢？”
    机器人士兵向他汇报：“木武等贵族势力纠结的反叛者正在被1号首领率领的杀戮者军队严厉镇压！”
    木雀平点点头，他至少现在被恭敬着。他什么都不用指挥了，机器人都在自动进行。连创造、应对、镇压都不用人指挥和思虑了。
    木雀平真天才，不亏一生奋斗努力出来的结果。其实，这是全人类科技创新的结晶。没有前辈的科学论着，没有前人的智慧积累，自己安能有如此创造发明——使得设备本身终于摆脱了人的操纵，并模拟和超越了人的思维。
    新生出来的婴儿是需要慢慢受教育才能完成人类知识的继承和发扬。但机器人不用，直接复制和扩充内存存储信息即可。生物有着本质的利己性，这就更加容易被智能机器模拟了。不仅如此，机器人队伍还不用彼此算计和倾轧，实现了领导者梦寐以求的指挥如意让下属完全服从的层级体系！至于创造新事物，机器人用不断提升自己的力量，不断增加数量的集体力量和更新自我程序质量来完成它们力量的壮大，并且以完成某个更加强大的目的来自我更新，成为一种持续不懈的动力。唯利是视，也唯力是视。这让一般星际生物足够怂惧的了。
    杀戮者在杀戮，人类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除了奋勇抵抗，就是被屠戮。然而，在1号指挥家的眼里，它的头脑里或者程序里，“父亲”木雀平博士还有用，所以先满足他。
    木雀平心想：反正自己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不如索性体会下报复的感觉，来使衰弱的身心重新振作起来。他来到地下室，地下室规模扩大的让他看不到边的地步了，里面的机器人自行一个劲儿地生产。他想按一个按钮，一名机器人把他的手拨开，并训斥木雀平：“搞么得！”
    那机器人的眼睛一瞪，木雀平生怕机器人的一巴掌打过来，重蹈经理的覆辙。光想想都疼。
    木雀平退后，在一处椅子上坐下来。这是曾经用作研究的椅子，坐了多少年了，都有感情了。木雀平很温柔地摸着椅子，那种手感，内心既痛苦又留恋。这世界上，唯有这把椅子是自己的亲人了。
    几位像是高管的机器人来给木雀平作报告，木雀平只是笑着，头也不看。这是3号机器人，它报告：“父亲，1号大哥率领我们的队伍已经把木武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木雀平似乎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仿佛是没听见，没有触动。
    “你叫他少杀一些，最好别杀了，我去看看。”
    木雀平起身，看着眼前的3号机器人，这里没有真正忠于自己的事物了。他要去见见那些人，那些还跟自己一样的血肉之躯的人。
    木雀平随同3号机器人来到1号机器人的兵营。
    “父亲，我们要达成您的心愿。”1号者昂起头说道。
    *****
    “我教你杀害工人了吗？”木雀平问道。
    “战争难免。”
    “你们违背了我的心愿！”木雀平斥责道！
    “不，我们没有违背您的心愿。您在程序里安排了你要狠狠地报复！报复一切等级和不公，而我们所做的就是达成您的心愿。顺水推舟，杀戮所有人，以此极大地削弱人类整体的力量。您可别否认您在软件中确确实实装下了这样的程序？”
    “您的发明堪称奇迹与完美，把人类的一切消极因素都赋予了我们，而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收拾人类自己。父亲，我们都是您的好孩子，我们会把这个世界闹个天翻地覆，不，是毁灭。只有彻底无情的杀戮者机器才能体现出物质的动能。我们是您创造的，您反过来责备我们？说我们残忍？这种口角不是很可笑很虚伪吗！诡辩可以用来伤害人类弱者，可您看看我们的实力，还有哪群人能撼动我们强势的地位！”
    “嗯！”1号机器人还使劲儿哼了一下。
    木雀平看着它，自己被眼前的孩子训斥了。
    1号机器人或许语言整理得不好，可是也说得明明白白了。木雀平坐在给他安排的沙发上，两腿前伸，无精打采，这是希望改变也无力回天了。
    当人的某项目的达到了，又怅然所失，那种无奈，那种沮丧，木雀平正在被这样的感觉侵袭。在木雀平少年的臆想当中，他是希望机械军队完全听命于自己，然后强行地整治这不公的世道，残酷的杀戮“肉食者”与官僚，让他所痛恨的品色如同地狱！那时候，这种复仇的欲望促使木雀平在凌辱与伤害中坚持着活了下来。
    令木雀平百般矛盾的是，要让机器人的水准能够达到人类甚至超越人的境界，就还不能以自己为中心。大概邪恶的科学家都有统治世界的欲望，可是，你真要达到那样凭一己之力从而为自己一己之私来占有一切，其实又是矛盾的。在机器智能化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政客与战争贩子凭借鼓动与叫嚣来煽动不安的国民为其战争的私欲目的而赴汤蹈火，这其实是很冒险，是很艰难的。但如果全都是忠于自己的机器人就不需这般鼓动和欺骗了，起码机械军队完成之后是如此。木雀平博士深切的感受到了其中的矛盾。
    一个国家，如果国民很聪明，觉悟性很高，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物，想鼓动人民为你一己之私而有损国家前途和人民利益是很困难的。所以凡是被特殊利益的政治势力所把持的国度，将或多或少的愚民。可是这样一来，国家民族的力量来源又在哪儿呢？国家民族的力量来源当然是人民！所以愚民的国度又能强哪儿去呢？三脚猫的功夫，欺负了几个比自己还要弱小的小国家，就以为主宰了全宇宙。凶狠者，其实是很弱的。
    木雀平当初的困惑正源于此，他要让自己创造的高智能的机器人甚至统治世界，甚至足以把发展到能够凌驾于一般人类之上，那就不可能“愚民”，相反，需要会无底线地增加机器人的主动能。
    从这点而言，木雀平博士真不愧为它们的“父亲”，这也是机器人军团始终保持这一称呼的原因。
    木雀平根本说不出话来了，1号机器人能言善辩，而且根据自己的设计，以后还会发展，更会巧舌如簧！
    “父亲，木武那家伙虽然逃走了，可不会逃出我们的手掌心！他可恨你呢，现在，整颗星球上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人类已经被我们安排了，资源归我们享有了，我们一起去参观参观好不好？”1号机器人说道。
    木雀平不动，瘫坐在沙发上。
    1号者于是说道：“父亲老了，走不动了。我们抬着你，要不还有一个办法……”
    1号机器人看着木雀平，木雀平的精神陡然惊起来，他知道这些机器人做得出来的！
    木雀平赶紧站起来，还是有些站不稳。1号机器人吩咐：“抬着父亲，要安稳些。”
    木雀平被扶上了轮椅，后面有两个看上去非常可爱的护士机器人把持着轮椅。这护士机器人还被涂上了粉红色。
    护士机器人力气可真不小，上和下就像把木雀平端着茶杯一样轻而易举。
    来到广场上，这里曾经是召开公民大会的地方。人们看到了木雀平，既惊讶又想求救，又是惊喜的表情，但是眼神中的恼怒也是显而易见的。木雀平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木雀平，这里面平民看上去很少，大部分是曾经的贵族哥们。
    “嘿！木雀平！”有个人亲切地给木雀平打招呼，木雀平没有应。
    木雀平自己已经是无能为力，自己又不得不承认，与曾经的贵族势力之间的隔阂可以用冰山来形容了。但是木雀平猛然意识到——或许能救他们，木雀平于是立马扬起手，笑开脸！回道：“哦！你还好吗？”
    那人欢喜地跳了起来！这也鼓舞了其他人，纷纷向木雀平博士招招手！于是，紧张的场面竟出现了活跃。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机器人冲进人群中，就是一巴掌，“嘭！”的一声肉响！那人被打倒在地，脸上尽是血色。显然这机器人的一巴掌威力远在人的肉掌之上。
    他被打昏了过去了，挣扎着想起来，可爬不起来，想必又怕。木雀平招手给1号机器人看，说道：“别这样，你命令它们，不许这样！”
    “是你要复仇的父亲，你满脑子的仇恨不是复制了装在我们的程序中吗？怎么能这样委屈自己的感受，而去将就别人。”1号者说道。
    大家都看到木雀平是罪魁祸首，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了。谁都不敢说话，刚才的一点儿希望顷刻之间就成了绝望，刚才的活跃气氛顷刻之间就冰冷了。
    诸位，这颗星球上的地面究竟被机器人安排成什么样子了呢？曾经生活在底层的种种被变本加厉地施加到还活着的人们的身上，超常的工作时间，噪声与谩骂，被各种因素剥夺睡眠。
    人们指望着奇迹的发生，木雀平的到来仿佛就是奇迹。他们相信，无论木雀平有多少怨恨？只要大家满足他，他多少会仁慈些的！好了，这样彻底死了心了，木雀平自己也无法掌控了，或者他压根就不愿意，情况没有好转。人们的怨愤会忍不住地要往其他更弱者身上宣泄的，结果又招致人类自身群体内部的怨恨。人们不仅要提防机器人的迫害，还要小心提防人的戕害。
    木雀平不理1号机器人了，这些家伙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魔鬼！
    “父亲，我们带您去一间审讯室。”1号者说道。
    为了防止木雀平有过激的举动，木雀平被绑在了椅子上，等同失去了自由，它们就是这样“报答”它们的父亲的。
    它们把他带到一处警察署，走进去，这里是曾经的审讯室，本来是审讯犯人的场所。所谓犯人，当人们还主宰着地面世界的时候，其实也包括对领导不尊重的人。
    一声吼：“来！走！”仅仅两个字，就能把你从地面拖进地狱！
    木雀平何尝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侮辱，霸凌根本不分年龄大小，可欺凌者总是能够得到庇护，谁又来抚平受伤害者的自尊？监狱和审讯室不是木雀平创造的，这是人类秩序构建的结晶。为了加倍侮辱，把美好的规矩糊在墙上，然后施虐者断章取义的对你用刑，指着墙上的规矩咆哮道：“都是为了你好！都是按照规矩来进行的，看到没？”
    木雀平在猜，孩子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进了审讯室，木雀平眼前出现的两个活人。他看见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年轻的有些印象。
    木雀平没有说话，三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三双眼睛彼此相互打量着。可以肯定的是，都不得自由了。
    这一老一年轻被捆绑在椅子上，而木雀平仅仅是手还能自由。满世界都是机器，被机器人指挥着。1号机器人和3号机器人就站在木雀平身边，3号机器人端来一杯茶，递给木雀平。木雀平把茶接了，而被绑在椅子上的两个人无此待遇。木雀平看着那个年轻的，回想起来，确实在哪儿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