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六趾少女

    没过多久顺娘便带着药急急赶来了。
    “姑娘，真是对不住啊！这屋子平日是我住的，福福许是把你错认成我了，才把它的猎物拿来送你，都是我没关好门，都怪我啊！”顺娘自责不已，想到刚才在药房听到的惨叫，仍然心有余悸，这孩子得是被吓成什么样了啊！
    “您别这么说，是我打扰了，您没怪我吓坏您的猫，毁了您的屋子，我就很感激了，我就是怕老鼠……”云瑛还保持着坐在饭桌上的尴尬动作，她想跳下来的，可是却被顺娘阻止。她瞧着眉目温和的顺娘，此刻正蹲在地上给她仔细翻看脚底，心头顿时湿漉漉的酸，她好想老妈啊……
    联想到自己这两日来的种种糟心，还有…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石砺凶巴巴对她的模样，会让自己如此委屈在意，她未免对救命恩人太过小心眼。或许是这男人给她的印象太好了，在云瑛的眼里石砺是温润如玉的，是周到和善的，是可以上天入地拯救她于危难的大神，是她来到异世界外挂一般的存在，习惯了别人的好，所以他对自己语气重一点，自己便记心上了……还真是应了那句‘升米恩，斗米仇’。
    “呀！姑娘怎么哭了啊！”顺娘抬眼想告诉云瑛，她的脚底白嫩白嫩的，什么伤也没有，可却看见小姑娘默默垂泪，瞧着让人好心疼！
    云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知道内心烦乱，堵得厉害。顺娘没再接着问，而是站起身子将面前瘦弱的姑娘小心翼翼拥在怀里。她轻抚女孩儿细软的发丝，温柔念着‘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云瑛躲在顺娘温暖的怀抱里抽抽噎噎哭了好一会。
    ……
    ”我好了…谢谢…”云瑛有些难为情的在顺娘怀里囔囔出声。
    顺娘温柔望了望云瑛哭花的小脸，心里也跟着难受，谁家的好姑娘让坏人伤成这样，爹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她放开云瑛去准备了洗脸水。
    “姑娘身上有伤，入不了浴，我帮姑娘擦擦可好？”顺娘像哄女儿似的哄着云瑛。
    “不用，我自己擦就行……太麻烦您了。”云瑛拒绝，又在瞧见顺娘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赶忙补充上原因。她哪好意思叫人伺候，面前这阿姨瞧着比自己亲妈岁数还要大些，她这么大的人了，擦澡还是会的。
    “不麻烦，不麻烦的……”顺娘听见云瑛是因为怕她麻烦所以才拒绝自己的，笑的更加亲切热络。她原以为这天仙儿似的姑娘是嫌弃她粗蠢丑陋，不肯让自己动她身子。
    “那…那就麻烦您了。”云瑛不再推辞。
    顺娘照顾人很是得心应手，她帮云瑛擦了身，涂好药，又重新帮她把身上的衣衫盘扣对应好，罗裙的丝带也被她打成漂亮的福字节。顺娘瞧见小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并不知晓云瑛已经成婚，瞧着她模样清丽，漂亮的像画本子里的小仙女，就自作主张挽了少女的飞仙髻。
    “姑娘试试这双鞋，是我女儿的，不合适我今晚再改改。我瞧着您的衣服鞋子脏了，也没问过您就拿去浆洗了，您别怪我啊。”顺娘边说边从布包里面解出一双簇新的缎面鞋，虽然不是上好的锦缎，但在这个纺织业不发达的时代，普通人家连布鞋都是奢侈，舍得用缎子做鞋的除了官宦人家就是商贾望族，顺娘如何舍得把这样贵重的东西就送给一个陌生人。
    “这……多不好意思。”云瑛之前那身衣服已经不想要了，可也不想给这位慈爱的阿姨平添经济负担。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你穿上，就像我女儿穿上似的……我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顺娘瞧着面前被她拾掇的漂漂亮亮的姑娘，幻想着自己的荷儿若是没有走失，穿上这身衣裳，定然也是好看极了的。
    “你女儿……”云瑛瞧见顺娘眼中闪过的哀伤，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敢接着往下问。
    “她…丢了…丢的那年差不多和姑娘现在这般年纪……”顺娘艰涩的从口中说出这些话，别过头去擦拭面颊上的泪水。
    云瑛套上鞋子，竟意外的合适。她学着顺娘安慰她的模样，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她想出言安慰，却发现哪句都不合适，亲人的离去不是一时的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顺娘像是忘记云瑛只是个陌生人，她像抱紧女儿似的将云瑛护在胸口，开始低低的啜泣渐渐变成凄楚苍凉的哭声。云瑛双手慢慢抚慰着顺娘的背，尝试着缓解她心中的苦痛……
    ……
    “让姑娘笑话了……”半晌后，顺娘顶着哭红的眼睛望着面前的玉人，这姑娘生的模样极好，心肠也好。
    “怎么会，顺娘，你女儿她是多大的时候走丢的，当时可有报官找过？”云瑛心想，如果是报过官的，官府那边一定会有记录，她想帮忙找人也方便些。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没人能保证那姑娘还活着，尤其她昨日才见了铜雀邬一遭，但谁也不能确定那姑娘就是死了，毕竟昨日那样生死一瞬的时候她不是也活了下来。
    “她丢的时候还差一月便是及笄礼，这身衣服鞋袜就是当时准备给她那日穿的……若是她人还在，现在应该和耀公子差不多年岁。”
    “公孙主家不许报官，一个奴生子，哪有那么大的脸面。”顺娘低低回应云瑛的问题，若不是她还要照顾耀公子，她早早就了断了自己这条贱命，都是因为自己的微贱，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公孙主家？是公孙药的家吗？那公孙药怎么说，他不许你报官？”云瑛皱着眉问，可又觉得公孙药不是那种轻贱性命的人，他救了那么多无依无靠的孩子，没道理自家院子里的人丢了不给找。
    “主家是公孙药的父亲，耀公子人是极好的，他不光派了家丁帮我找，还书信给石阁主，让他的朋友帮忙一起找，只是……”顺娘说不下去了，这些年若不是耀公子和石阁主对他的百般照顾，她根本活不下来。
    “那你女儿叫什么名字，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说胎记，或者哪里长得比较有特点，容易叫人记住的。”云瑛还是想着能再试试，按照顺娘的说法，那个姑娘丢了起码五年以上了，现在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女名叫苏荷，荷叶的那个荷，她长得白净，脸上身上没什么让人能记下的胎记，只是她天生六根脚趾，双脚皆是如此，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从小她就被她父亲送到庄子上养，懂事些了才接回主家院子，生怕被主家嫌弃，视为不祥。”顺娘说。
    “六趾？”云瑛皱眉思索，这倒是特点，但如何找却讲究着，总不能见到个姑娘就脱人家鞋袜吧，还是她在这个封建保守的地方开个洗脚城？
    “顺娘，您说的石阁主是石砺吗？”云瑛反应过来，昨日意识混沌的时候，好像是听见有人唤了一声阁主，只是她醒了之后便忘了，现在顺娘提起她又想起来了。
    “是啊姑娘，昨日带您来的就是他，刚刚还唤我进来给您查看伤处呢，福福也是他瞧我一个人守院子孤苦，送来给我作伴的，石阁主真是难得的大好人。”顺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云瑛的表情，想看看这姑娘与石阁主到底是不是如她猜想那般，这两个人生的都那样好，确实是天造地设的般配。可她瞧着姑娘只是略微皱眉思索，半点含羞带怯、芳心暗许的意思也是无的，想到昨日阁主抱人进来的着急模样，倒像是他那边一厢情愿了。
    “阁主？那他那个‘阁’是做什么的啊？”云瑛之前也猜测过他的职业，可能是药商或者是粮商，现在想想或许是从事古玩字画或者更高级更了不起的营生?总之规模不会小。
    “嗯…好像是叫‘玄机阁’，八成是这个名字，我之前听耀公子提起过，具体做什么？我这个老婆子也说不清，总归是做大事的，石阁主真真是世上难寻顶好的男子呢，就是好姻缘一直没到……”顺娘夸赞完石砺又笑着瞧了云瑛一眼，这姑娘依旧无动于衷。
    云瑛其实是在想，苏荷如果在丢失的第一时间公孙药就已经派人寻了，还通知了石砺一道寻人，公孙药不好说，可依她对石砺能力的预测，双方竟都没有查到线索……云瑛心中的预感已然不好了。一个身形与自己接近、白白净净的六趾妙龄少女，怎就能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呢，太蹊跷了，这事还是得亲自问问公孙药和石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