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格格的自由

    格格平日里会闹，但只要透过他手里的镜子，看到外面的天——
    就会渐渐平静下来。
    王爷气急，命人将他绑了拖下去！
    李峋拼了命地挣扎，冲向关着格格的地方，他拼了命的握紧手中那一小块镜子，想要把外面的蓝天倒影给她看。
    天上下起大雨。
    李峋被一群人拉扯，如疯如魔，在大雨之中狂奔，呐喊。
    格格被关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透过小小的缝隙，仿佛感觉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奋力砸着钉死大门的木板，哭得撕心裂肺。
    李峋一次次被拖下去，被打，浑身是血的爬起来，再往格格那边跑，再被拦......被打......
    血肉模糊已经无法形容那一副惨烈的场面了。
    朱小舟倒吸冷气，都不敢再看。
    直到......她听见李峋那一声贯穿天地的哀嚎......
    李峋被打断了一条腿。
    就连王爷身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想劝王爷消消气，何必跟一个下人过不去。
    但王爷在气头上，认定是李峋带坏了格格，眼看着李峋死不放弃，哪怕断了一条腿，还在挣扎着......就更生气了。
    下令，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
    于是王府的打手，狠了心，把李峋的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李峋的惨叫声响彻那个雨夜，断了一双腿，他还在奋力爬向格格。
    他可以不要这一双腿，他可以不要命，但他要格格活着。
    格格活着，他就能活着。
    要是格格没了，他也活不成了。
    “李......峋，李峋......”格格扒在那个小得可怜的缝隙里，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
    他听到格格的声音了，他听到......“格格，李峋，在呢......”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几个字，李峋挣扎着抬起头，朝着格格的方向咧嘴一笑......
    满嘴都是血。
    鲜血顺着他的牙缝流下来。
    “再敢忤逆，我就让人活活把他打死。”王爷撂下了狠话，再也不理他们折腾了。
    想着这么一个小太监，又断了一双腿，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索性扔下他们，走了。
    没有人管格格了，也没有人管李峋了。
    大雨还在继续，很快就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形成了水洼，李峋就处在这样一个水洼之中，身上流出的血混着雨水晕染开。
    格格在尖叫，她在哭，她最后的信念被击垮了，几乎彻底疯了。
    她跪在门内，痛哭着祈求有人能来救救李峋。
    只有那么一个小缝隙，她却要亲眼看着李峋死在这个晚上......
    救救他的声音回荡在那一晚，盖过了雨声，王府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格格绝望的哀嚎。
    但是没有一个人......
    愿意向他们伸出手。
    平等呢？
    自由呢......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渴望罢了。
    除了哀嚎，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向来自诩冷血的朱小舟，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去阻挡眼底的湿润。
    自由......
    是在绝望的深处，开出来的一朵小花。
    小到，你只要用力去抓，就会摔下万丈深渊。
    朱小舟走过去的时候，格格已经哭瞎了双眼，透过那个小缝隙，朱小舟看到格格紧闭的双眼下，流出了血泪。
    格格还想要哀嚎，想要求助，但是——
    嗓子哑了。
    像是苍老妇人那般，难听极了的声音。又或者，像是乌鸦一样的叫声——
    嘎，嘎嘎，嘎嘎嘎。
    “救救他。”格格说，她看不到，却感觉到了朱小舟的存在。
    朱小舟也只听清了这三个字而已。
    救救他。
    低头看向脚边几乎凉透了的男人，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痕。
    也不知他到底在挣扎什么。
    明知道会挨揍，为什么还要冲上去，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冲上去？
    他其实......完全可以先假装服从，然后等到周围没人了，再让格格看那所谓的“蓝天”。
    原来，越奋力奔向自由的人，越该死啊。
    他们高呼自由，却倒在了血水里。
    “其实......你们以后也不会好过的，注定要分离，天各一方。”朱小舟冷漠地说，“现在就这样死去，对你们来说还是比较好的结局。”
    起码不用再受那么多的苦，不用再两岸分别那么久的时间。
    现在死去，就这样死去，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
    朱小舟这样一个，看到过他们结局的人，所给出最诚恳的建议。
    “你见过自由吗？”格格问她。
    格格靠在门里面，坐在冰冷的地上，哑着嗓子问她。
    不是嘲讽当下的绝望，不是对命运的服从，只是希望......
    即使这样，也没能阻挡她对周同所描述出来的那个世界的——
    希望。
    “没有自由。”朱小舟说，“任何时候都没有真正的自由，也许今天困住你的，是这一道门，但是明天困住你的，就可能是别的东西。只有满怀希望的人，才会感受到绝望。”
    格格想要从缝隙里伸出手指，即使这样了，她也还是想要逃离这里，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
    那就像是——
    “会有的吧。”格格却说，“一定会有的。”
    朱小舟想要笑她天真，笑她蠢，竟然会相信什么自由平等之类的鬼话，然后变成现在这样一副......鬼样子。太蠢了。
    “我想要活下去，活下去，看看那样的世界，一定会有的。”格格却在一直坚持。
    即使朱小舟明明告诉了她，最后的结果会很痛苦，走向那个结果的过程会痛苦。
    但她还是坚决地想要走下去......
    因为她说，她相信自由。
    “那周同为什么不回来找你。”朱小舟问她，如果自由是真的，如果那个男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为什么他没有回来。
    “他一定是有事情耽误了。”
    格格却相信这一切。
    “他抛下你了。”朱小舟说。
    因为那个男人变心了。
    也许一开始，他确实努力过，想要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更自由。
    就像他描述给格格的那样。
    他应该是去争取过的。
    但是他输了，输过一次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么的薄弱，他应该知道了，他根本无法同那些人去斗。所以，他心灰意冷......
    离开了。
    “他会回来的。”格格却艰辛，他会回来。“即使不是他，也会有人因为相信，去改变这个世界。今天，是一两个，明天是三四个，后天，七八个......然后越来越多......”
    总会有一天，这些人会聚集在一起，为自由高歌。